万马齐喑时代的清才子

忽忽中原暮霭生（代序）

一代狂生金圣叹

附录：毛宗岗和张竹坡

花草精神李笠翁

写妖写狐蒲松龄

扇血桃花孔尚任

纳兰心事几曾知

几回掩卷哭曹侯

诗财食色话袁枚

竹节石骨郑板桥

目逾万卷纪晓岚

风雪身寒黄仲则

指擿儒林吴敬梓

疾呼风雷龚自珍

霜毫掷罢倚天寒（后记）

于是，有清一代，握着笔杆子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有些官场老狐狸，像刘罗锅的父亲刘统勋等人，警惕到尽量不与别人通书信，一切不必要的笔墨文字，都统统烧掉，以免成为引爆文字之祸的引信。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人们变得如冻蝇寒蝉一般木讷迂腐，写历史不敢，有“明史案”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诗文不敢乱刻，指不定什么地方，有什么“清”“明”之类的字样不对头，引来杀身抄家之灾，甚至遗祸儿孙；就算是编本字典，也有可能犯下死罪，《字贯》可是一串人掉了脑袋。所以说，清代文人一动笔，就仿佛有无数条蛛丝缚住他的手，无数条绳索缠住他的心。他们怎么能像唐宋文人那样挥洒笔墨，淋漓诗酒呢？

所以《红楼梦》的凡例中郑重提到，“此书不敢干涉朝廷，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笔带出”；前头说了，还嫌不够，后面又说，“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这样的文字，充分表明了当年文网之酷密，形势之严峻。

所以，不少的清代老儒，皓首穷经，钻进古书堆中搞训诂、考古、校勘之学，成了书中蠹虫。清代的文坛，越发死气沉沉，弥散着陈腐朽烂的气味；又如北国里的冬日，阴霾蔽天，雾气沉沉，让人压抑。龚自珍有诗：“忽忽中原暮霭生”，写出了当时的阴郁沉寂。

然而，正如寂寞冬日里仍然有水仙负冰，蜡梅绽放，清代文人虽然大多类似咽露秋虫，舞风病鹤，但他们还是倔强地活出了自己的色彩，自己的光芒。像批点古今的金圣叹、写鬼写妖的蒲松龄、竹节石骨的郑板桥、抒发性灵的袁枚、指擿儒林的吴敬梓、疾呼风雷的龚自珍，等等，一起打破这二百来年的沉闷。正是这些才子，从这座“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文化铁屋子里撕开一道道缝隙，透进来些许清新的空气。这些清才子，正如冰崖上的野花，暗夜中的燧火，特别珍贵而难得。

“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感谢这些才子们的坚执，不仅给我们增添了文学宝库中的一件件珍品，而且延续了中华传统中的不屈精神。噩梦连连的黑夜，不会长久存在，醒来就是东方欲晓的满天云霞；雪虐风饕的严冬，也终将会过去，过去就是绚丽烂漫的万紫千红。正如龚自珍笔下所写：“叱起海红帘底月，四厢花影怒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