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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丁福保编
出版社: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
简介: 【目录】 道藏精华录绪言 守一子(丁福保) 道藏精华录一百种提要 道藏精华录凡例 道藏目录详注 明白云霁撰 道藏辑要总目 清蒋元庭辑四六七 读道藏记 刘师培撰 道谱源流图 鲍庭博校订 道学指南 损损斋主人编 说斋 说戒 禁忌篇 戒忌禳灾祈善法 炉火监戒录 宋俞炎著 将摄保命篇 服气长生辟榖法录自宋道藏 天隐子养生书 养性延命录 梁陶弘景撰一 至言总养生篇 怡情小录 清马大年述 养生肤语 明陈继儒著 摄生月令 宋姚称撰 摄生消息论 元邱处机著 摄生三要 明袁黄著 摄养枕中方 唐孙思邈撰 真诰篇 古仙导引按摩法 修龄要指 明冷谦著 黄帝阴符经 唐张果批注 阴符天机经 集注阴符经 阴符经疏 唐李筌疏 老君太上虚无自然本起经 太上赤文洞古经注 长筌子注 太上老君说了心经 高上玉皇心印经 孕真子注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 李道纯注 老君清净心经 太上老君内观经 洞玄灵宝定观经注 老子说五厨经注 广成子解 宋苏轼纂 神仙可学论 唐吴筠撰 坐忘论 唐司马承祯撰 玄宗正旨 仙籍旨诀 裴铏述 诸真语录 真仙要语 七部语要 七部名数要记五 丹阳真人语录 王颐中集 七 大洞真经 朱珪校正 太上老君内日用妙经 太上老君外日用妙经 浮黎鼻祖金华秘诀 广成子著 太上纯阳真君了三得一经 太上无极混元一气度人妙经 周易参同契发挥 宋俞琰撰 周易参同契释疑 宋俞琰撰 周易参同契正义 董德宁注 金碧古文龙虎上经注疏 宋王道撰 入药镜 崔希范著 灵宝毕法 锺离权著 锺吕传道集 锺离权著 唱道真言 胎息经注 幻真先生注 胎息经疏 明王文禄撰 渔庄录 紫清指玄集 宋白玉蟾撰述 悟真篇正义 清董德宁注七 悟真外篇 宋张伯端撰 性命圭旨 规中指南 元陈虚白撰 悟玄篇 孙不二元君法语 清静散人著 丹道秘书 金丹大成集 元萧廷之撰 还源篇 石泰撰 清董德宁辑 复命篇 薛式撰 清董德宁辑 翠虚篇 宋陈楠撰 清董德宁辑 金丹要诀 伍守阳著 天仙正理直论增注 伍守阳 伍守虚注 伍真人丹道九篇 伍守阳撰 老子中经 太清中黄真经五 上清黄庭内景经 务成子撰注 太上黄庭外景经 梁邱子注 太上黄庭外景经 务成子注 灵宝洞玄自然九天生神章经 黄庭遁甲缘身经 枕中经 天蓬神咒 列仙传 汉刘向撰 清王照圆校正 神仙传 晋葛洪著 续仙传 唐沉汾撰 疑仙传 华阳陶隐居内传 宋贾嵩撰 济祖师文集 宋道济撰 海内十洲三岛记 汉东方朔撰五 别国洞冥记 汉郭宪撰 洞天福地记 唐杜光庭撰 司马紫微集 西山群仙会真记 施肩吾撰 长春真人西游记 李志常述 金莲正宗记 樗栎道人编 太上感应篇缵义 清俞樾撰
作者: (清)俞樾著
出版社:凤凰出版社,2010
简介: 《春在堂全书(套装共7册)(精装)》内容简介:俞樾,字荫甫,号曲园,浙江德清人。清道光元年(一八二:十二月初二日生于德清县城东门外乌牛山麓南埭圩(今德清城关),卒于光绪三十二年(二九○六)十二月二十三日。俞家世代务农,自俞樾祖父俞廷镳为乾隆时钦赐副贡生,始为书香之家,俞樾父亲俞鸿渐,为嘉庆时举人士一人均有著作行世。 俞樾于道光十六年(一八三六)十六岁时童子试及第,人县学读书。翌年应乡试,中副榜第十二名。道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中举人。道光三十年(一八五○)举进士,保和殿复试,诗题为“淡烟疏雨落花天”,俞樾以首句“花落春仍在”大为主考官曾国藩称赏而取为第一,赐进士出身,五月授翰林院庶吉士。此为受知于曾国藩之始。咸丰二年(一八五二)授编修,举家迁北京南柳巷。咸丰五年(一八五五)春,奉派充任国史馆协修,八月出任河南学政,十月出都赴任。翌年二月主考。咸丰七年(一八五七)七月,御史曹泽《登庸》弹劾他“试题割裂”,俞樾受到革去学政工追回原籍、永不叙用的处分。俞樾此后一直从事教育和学术研究。 咸丰八年(一八五八)春,南归,居苏州饮马桥,与巡抚赵静山交好,而得主讲于云间书院。此为俞樾正式讲学之始,也是侨寓苏州之始。读王念孙、王引之父子所著《读书杂志》、《经义述闻》、《广雅疏证》、《经传释词》“高邮王氏四种”,遂有承绪王氏之学、研治经学之意。授课之余,得读经典,每有心得则记录之,始撰《群经平议》等。后从经学家陈奂、宋翔凤等,切磋经学。咸丰十年(一八六○)后,因战乱返德清,再辗转绍兴、上虞、宁波、上海等地。同治元年(一八六二)春,抵天津。
作者: 胡适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2017年10月
简介:
国学大师胡适先生的《中国哲学史》,近百年来在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好评,再版数十次,销量极为可观。胡适先生是白话文的倡导者,其著作大多通俗易懂,本书可谓是一套中国*通俗的中国哲学史。本套《中国哲学史》对应着先秦、中古、近代哲学三个分期分为上中下三册。本套《中国哲学史》与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并称为中国哲学史上并蹄莲。胡适先生对中国哲学近代化、通俗化有开创之功。因此,《中国哲学史》可谓先生的定鼎之作。也是中国哲学史或思想史上的里程碑式作品。
【目录】
(上)
*篇导 言 /1
第二篇中国哲学发生的时代 /21
*章中国哲学结胎的时代 /22
第二章那时代的思潮(诗人时代) /28
第三篇老 子 /31
第四篇孔 子 /47
*章孔子略传 /48
第二章孔子的时代 /51
第三章《易》 /56
第四章正名主义 /66
第五章一以贯之 /75
第五篇孔门弟子 /87
第六篇墨 子 /103
*章墨子略传 /104
第二章墨子的哲学方法 /110
第三章三表法 /115
第四章墨子的宗教 /119
第七篇杨 朱 /127
第八篇别 墨 /135
*章墨辩与别墨 /136
第二章墨辩论知识 /141
第三章论辩 /148
第四章惠施 /166
第五章公孙龙及其他辩者 /172
第六章墨学结论 /183
第九篇庄 子 /187
*章庄子时代的生物进化论 /188
第二章庄子的名学与人生哲学 /197
第十篇荀子以前的儒家 /207
*章《大学》与《中庸》 /208
第二章孟子 /215
第十一篇荀子 /225
*章荀子 /226
第二章天与性 /230
第三章心理学与名学 /240
第十二篇古代哲学的终局 /253
*章西历前三世纪之思潮 /254
第二章所谓法家 /268
第三章古代哲学之中绝 /284
……
目录(下)
*篇 近 世 哲 学 /1
第二篇 理 学 时 期 /5
*章周敦颐 /6
第二章邵雍 /9
第三章 程颢 /19
第四章 程颐 /28
第五章 朱子 /31
第三篇 反理学时期 /55
*章顾炎武 /56
第二章 颜元 /60
第三章 费经虞与费密 /68
第四章 李塨 /99
第五章 戴震 /104
第六章吴稚晖 /204
第四篇 清代思想史 /225
第五篇 论科学 /237
*章科学的人生观 /238
第二章 格致与科学 /243
第三章实验主义 /245
第四章 中国哲学里的科学精神和方法 /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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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老子
一、老子略传
老子的事迹,已不可考。据《史记》所说,老子是楚国人(《礼记 •曾
子问 •正义》引《史记》作陈国人),名耳,字聃,姓李氏(今本《史记》
作“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乃是后人据《列仙传》妄改的。
《索隐》云:“许慎云:聃,耳曼也。故名耳,字聃。有本字伯阳,非正也。老子号伯阳父,此传不称也。”王念孙《读书杂志》三之四引《索隐》此节,又《经典释文 •序录》、《文选注》、《后汉书 •桓帝纪》注,并引《史记》云老子字聃。可证今本《史记》所说是后人伪造的。后人所以要说老子字伯阳父者,因为周幽王时有个太史伯阳,后人要合两人为一人,说老子曾做幽王的官,当孔子生时,他已活了二百五十岁了)。他曾做周室“守藏室之史”。《史记 •孔子世家》和《老子列传》,孔子曾见过老子。这事不知在于何年,但据《史记》,孔子与南宫敬叔同适周。又据《左传》,孟僖子将死,命孟懿子与南宫敬叔从孔子学礼(昭七年)。孟僖子死于昭公二十四年二月。清人阎若璩因《礼记 •曾子问》孔子曰:“昔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遂推算昭公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巳时,日食,恰入食限。阎氏因断定孔子适周见老子在昭公二十四年,当孔子三十四岁(《四书释地续》)。这话很像可信,但还有可疑之处:一则《曾子问》是否可信;二则南宫敬叔死了父亲,不到三个月,是否可同孔子适周;三则《曾子问》所说日食,即便可信,难保不是昭公三十一年的日食。但无论如何,孔子适周,总在他三十四岁以后,当西历纪元前 518年以后。大概孔子见老子在三十四岁(西历前 518年,日食)与四十一岁(定五年,西历前 511年,日食)之间。老子比孔子至多不过大二十岁,老子当生于周灵王初年,当西历前 570年左右。老子死时,不知在于何时。《庄子 •养生主》篇明记老聃之死。《庄子》
这一段文字决非后人所能假造的,可见古人并无老子“入关仙去”、“莫知所终”的神话,《史记》中老子活了“百有六十余岁”、“二百余岁”的话,大概也是后人加入的。老子即享高寿,至多不过活了九十多岁罢了。上文说老子“名耳,字聃,姓李氏”,何以又称老子呢?依我看来,那些“生而皓首,故称老子”的话,固不足信(此出《神仙传》,谢无量《中国哲学史》用之);“以其年老,故号其书为《老子》 ”(《高士传》)也不足信。我以为“老子”之称,大概不出两种解说:
(一)“老”或是字。春秋时人往往把“字”用在“名”的前面,例
如叔梁(字)纥(名),孔父(字)嘉(名),正(字)考父(名),孟明(字)视(名),孟施(字)舍(名),皆是。《左传》文十一年、襄十年,《正义》都说:“古人连言名字者,皆先字后名。”或者老子本名聃,字耳,一字老(《老训寿考》,古多用为名字者,如《檀弓》晋有张老,《楚语》楚有史老)。古人名字同举,先说字而后说名,故战国时的书皆称老聃(王念孙《春秋名字解诂》及《读书杂志》俱依《索隐》说,据《说文》:“聃,耳曼也。”《释名》耳字聃之意。今按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聃字下引汉《老子铭》云:“聃然,老旄之貌也。”又《礼记 •曾子问》注:
“老聃古寿考者之号也。”是聃亦有寿考之意,故名聃,字老。非必因其寿考而后称之也)。此与人称叔梁纥、正考父,都不举其姓氏,正同一例。
又古人的“字”下可加“子”字、“父”字等字,例如孔子弟子冉求字有,可称“有子”(哀十一年《左传》),故后人又称“老子”。这是一种说法。
(二)“老”或是姓。古代有氏姓的区别。寻常的小百姓,各依所从来为姓,故称“百姓”、“万姓”。贵族于姓之外,还有氏,如以国为氏、以
官为氏之类。老子虽不曾做大官,或者源出于大族,故姓老而氏李,后人不懂古代氏族制度,把氏姓两事混作一事,故说“姓某氏”,其实这三字是错的。老子姓老,故人称老聃,也称老子。这也可备一说。这两种解说,都可通,但我们现今没有凭据,不能必定那一说是的。
二、老子考
今所传老子的书分上下两篇,共八十一章。这书原本是一种杂记体的书,没有结构组织。今本所分篇章,决非原本所有。其中有许多极无道理的分断(如二十章首句“绝学无忧”当属十九章之末,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两句为同等的排句)。读者当删去某章某章等字,合成不分章的书,然后自己去寻一个段落分断出来(元人吴澄作《道德真经注》,合八十一章为六十八章。中如合十七、十八、十九为一章,三十、三十一为一章,六十三、六十四为一章,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为一章,皆极有理,远胜河上公本)。又此书中有许多重复的话和许多无理插入的话,大概不免有后人妄加妄改的所在。今日*通行的刻本,有世德堂的河上公章句本,华亭张氏的王弼注本,读者须参看王念孙、俞樾、孙诒让诸家校语(章太炎极推崇《韩非子》《解老》、《喻老》两篇。其实这两篇所说,虽偶有好的,大半多浅陋之言。如解“攘臂而仍之”、“生之徒十有三”、“带利剑”等句,皆极无道理。但这两篇所据《老子》,像是古本,可供我们校勘参考)。
三、革命家之老子
上篇说老子以前的时势,和那种时势所发生的思潮。老子亲见那种时势,又受了那些思潮的影响,故他的思想,完全是那个时代的产儿,完全是那个时代的反动。看他对于当时政治的评判道: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这四段都是很激烈的议论。读者试把《伐檀》、《硕鼠》两篇诗记在心里,
便知老子所说“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和“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
是以饥”的话,乃是当时社会的实在情形。更回想《苕之华》诗“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的话,便知老子所说“民不畏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轻死”的话,也是当时的实在情形。人谁不求生?到了“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的时候,束手安分也是死,造反作乱也是死,自然轻死,自然不畏死了。还有老子反对有为的政治,主张无为无事的政治,也是当时政治的反动。凡是主张无为的政治哲学,都是干涉政策的反动。因为政府用干涉政策,却又没干涉的本领,越干涉越弄糟了,故挑起一种反动,主张放任无为。欧洲十八世纪的经济学者政治学者,多主张放任主义,正为当时的政府实在太腐败无能,不配干涉人民的活动。老子的无为主义,依我看来,也是因为当时的政府不配有为,偏要有为;不配干涉,偏要干涉,所以弄得“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法令滋彰,盗贼多有”。上篇所引《瞻卬》诗说的:“人有土田,汝反有之;人有民人,汝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汝覆说之。”那种虐政的效果,可使百姓人人有“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鳣匪鲔,潜逃于渊”的感想(老子尤恨当时的兵祸连年,故书中屡攻击武力政策。如“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兵者不祥之器”,“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皆是)。故老子说:“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 ”
老子对于那种时势,发生激烈的反响,创为一种革命的政治哲学。
他说: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所以他主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
贼无有!
这是*的破坏主义。他对于国家政治,便主张*的放任。他说:
治大国若烹小鲜(河上公注:烹小鱼不去肠,不去鳞,不敢
挠,恐其糜也)。
又说:
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其政闷闷,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又说: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乃也)。犹兮其贵言(贵言,不轻易其言也。所谓“行不言之教”是也。)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老子理想中的政治,是*的放任无为,要使功成事遂,百姓还以为全是自然应该如此,不说是君主之功。故“太上,下知有之”,是说政府完全放任无为,百姓的心里只觉得有个政府的存在罢了;实际上是“天高皇帝远”,有政府和无政府一样。“下知有之”,《永乐大典》本及吴澄本皆作“不知有之”;日本本作“下不知有之”,说此意更进一层,更明显了。
我述老子的哲学,先说他的政治学说。我的意思要人知道哲学思想不是悬空发生的。有些人说,哲学起于人类惊疑之念,以为人类目睹宇宙间万物的变化生灭,惊叹疑怪,要想寻出一个满意的解释,故产生哲学。这话未必尽然。人类的惊疑心可以产生迷信与宗教,但未必能产生哲学。人类见日月运行,雷电风雨,自然生惊疑心。但他一转念,便说日有日神,月有月神;雷有雷公,电有电母;天有天帝,病有病魔;于是他的惊疑心,便有了满意的解释,用不着哲学思想了。即如希腊古代的宇宙论,又何尝是惊疑的结果?那时代欧亚非三洲古国,如埃及、巴比伦、犹
太等国的宗教观念和科学思想,与希腊古代的神话宗教相接触,自然起一
番冲突,故发生“宇宙万物的本源究竟是什么”的问题。并不是泰尔史(Thales)[1]的惊奇心忽然劈空提出这个哲学问题的。在中国的一方面,*初的哲学思想,全是当时社会政治的现状所唤起的反动。社会的阶级秩序已破坏混乱了,政治的组织不但不能救补维持,并且呈现同样的腐败纷乱。当时的有心人,目睹这种现状,要想寻一个补救的方法,于是有老子的政治思想。但是老子若单有一种革命的政治学说,也还算不得根本上的解决,也还算不得哲学。老子观察政治社会的状态,从根本上着想,要求一个根本的解决,遂为中国哲学的始祖。他的政治上的主张,也只是他的根本观念的应用。如今说他的根本观念是什么。
四、老子论天道
老子哲学的根本观念是他的天道观念。老子以前的天道观念,都把天看作一个有意志,有知识,能喜能怒,能作威作福的主宰。试看《诗经》中说“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大明》);又屡说“帝谓文王”(《皇矣》),是天有意志。“天监在下”、“上帝临汝”(《大明》);“皇矣上帝,临下有赫,临观四方,求民之莫”(《皇矣》),是天有知识。“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正月》),“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板》),是天能喜怒。“昊天不佣,降此鞠凶;昊天不惠,降此大戾”(《节南山》);
“天降丧乱,降此蟊贼”(《桑柔》);“天降丧乱,饥馑荐臻”(《云汉》),是天能作威作福。老子生在那种纷争大乱的时代,眼见杀人、破家、灭国等等惨祸,以为若有一个有意志知觉的天帝,决不致有这种惨祸。万物相争相杀,人类相争相杀,便是天道无知的证据。故老子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仁字有两种说法:*,仁是慈爱的意思。这是*明白的解说。王弼说:“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而人食狗。无为于万物,而
[1] 即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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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各适其所用。”这是把不仁作无有恩意解。第二,仁即是“人”的意思。《中庸》说“仁者,人也”;《孟子》说“仁也者,人也”;刘熙《释名》说:“人,仁也;仁,生物也”。不仁便是说不是人,不和人同类。古代把天看作有意志,有知识,能喜怒的主宰,是把天看作人同类,这叫做天人同类说( Anthropomorphism)。老子的“天地不仁”说,似乎也含有天地不与人同性的意思。人性之中,以慈爱为*普通,故说天地不与人同类,即是说天地无有恩意。老子这一个观念,打破古代天人同类的谬说,立下后来自然哲学的基础。打破古代的天人同类说,是老子的天道观念的消极一方面。再看他的积极的天道论: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老子的*功劳,在于超出天地万物之外,别假设一个“道”。这个道的性质,是无声、无形;有单独不变的存在,又周行天地万物之中;生于天地万物之先,又却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这个道的作用,是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
道的作用,并不是有意志的作用,只是一个“自然”。自是自己,然是如
此,“自然”只是自己如此(谢著《中国哲学史》云,“自然者,究极之谓也”不成话)。老子说: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道的作用,只是万物自己的作用,故说“道常无为”。但万物所以能成万
物,又只是一个道,故说“而无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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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论无
老子是*先发见“道”的人。这个“道”本是一个抽象的观念,太微妙了,不容易说得明白。老子又从具体的方面着想,于是想到一个“无”字,觉得这个“无”的性质、作用,处处和这个“道”*相像。老子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无即是虚空。上文所举的三个例,一是那车轮中央的空间,二是器皿的空处,三是窗洞门洞和房屋里的空处。车轮若无中间的圆洞,便不能转动;器皿若无空处,便不能装物事;门户若没有空洞,便不能出入;房屋里若没有空处,便不能容人。这个大虚空,无形、无声;整个的不可分断,却又无所不在;一切万有若没有他,便没有用处。这几项性质,正合上文所说“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的形容。所以
老子所说的“无”与“道”简直是一样的。所以他既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方面又说: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道与无同是万物的母,可见道即是无,无即是道。大概哲学观念初起的时
代,名词不完备,故说理不能周密。试看老子说“吾无以名之”,“强名之”,可见他用名词的困难。他提出了一个“道”的观念,当此名词不完备的时代,形容不出这个“道”究竟是怎样一个物事,故用那空空洞洞的虚空,来说那无为而无不为的道。却不知道“无”是对于有的名词,所指的是那无形体的空洞,如何可以代表那无为而无不为的“道”?只因为老子把道与无看作一物,故他的哲学都受这种观念的影响(庄子便不如此。老庄的根本区别在此)。
老子说:“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且看他怎样说这无中生有的道理。老子说: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又说: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这也可见老子寻相当名词的困难。老子既说道是“无”,这里又说道不是“无”。乃是“有”与“无”之间的一种情境,虽然看不见、听不着、摸不到,但不是完全没有形状的。不过我们不能形容他,又叫不出他的名称,只得说他是“无物”;只好称他做“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只好称他做“恍惚”。这个“恍惚”,先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故说“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后来忽然从无物之象变为有物,故说“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这便是“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历史(论象字参看下文第四篇第三章)。
六、名与无名
中国古代哲学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名实之争。老子是*初提出这个
问题的人。他说: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
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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弼本原作说。今刊本作阅,乃后人所改)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王本今作状。原本似作然)哉?以此。
这一段论名的原起与名的功用。既有了法象,然后有物。有物之后,于是发生知识的问题。人所以能知物,只为每物有一些精纯的物德,*足代表那物的本性(《说文》:“精,择也。”择其特异之物德,故谓之精。真字古训诚、训天、训身,能代表此物的特性,故谓之真),即所谓“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些物德,如雪的寒与白,如人的形体官能,都是极可靠的知识上的信物。故说“其中有信”(《说文》:“信,诚也。”又古谓符节为信)。这些信物都包括在那物的“名”里面。如说
“人”便可代表人的一切表德;说“雪”,便可代表雪的一切德性。个体的事物尽管生死存灭,那事物的类名,却永远存在。人生人死,而“人”名
常在;雪落雪消,而“雪”名永存。故说“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众甫即是万物。又说:“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此字指“名”。我们所以能知万物,多靠名的作用。
老子虽深知名的用处,但他又极力崇拜“无名”。名是知识的利器,老子是主张绝圣弃智的,故主张废名。他说:
道可道,非常道(俞樾说常通尚;尚,上也)。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
以观其徼(常无常有,作一顿。旧读两欲字为顿,乃是错的)。
老子以为万有生于无,故把无看得比有重。上文所说万物未生时,是一种“绳绳不可名”的混沌状态。故说“无名天地之始”。后来有象有信,然后可立名字,故说“有名万物之母”。因为无名先于有名,故说可道的道,不是上道;可名的名,不是上名。老子又常说“无名之朴”的好处。无名之朴,即是那个绳绳不可名的混沌状态。老子说:
道常(常,尚也)无名朴(五字为句,朴字旧连下读,似乎错了)。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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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相合以降甘露(此八字既失韵,又不合老子哲学,疑系后人加入的话)。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之(王弼今本之作止。下句同。今依河上公本改正。之止古文相似,易误)。知之所以不治。(王弼本所作可,治字各本皆作殆。适按王弼注云:“始制官长,不可不立名分以定尊卑,故始制有名也。过此以往,将争锥刀之末,故曰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也。遂任名以号物,则失治之母也。故知止所以不殆也。”细看此注,可见王弼原本作“夫亦将知之,知之所以不治”;若作知止,则注中所引叔向谏子产的话,全无意思。注中又说“任名则失治之母”,可证殆本作治。注末殆字同。后世妄人因下文四十四章有“知止不殆”的话,遂把此章也改成“知止可以不殆”。又乱改王注知之为知止,所以不治为所以不殆,却忘了“失治之母”的治字,可以作证。不但注语,全文可作铁证也。)
这是说*的道是那无名朴。后来制有名字(王弼训始制为“朴散始为官长之时”,似乎太深了一层),知识遂渐渐发达,民智日多,作伪行恶的本领也更大了。大乱的根源,即在于此。老子说:
古之为治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即是上文“夫亦将知之,知之所以不治”的注脚。
老子何以如此反对智识呢?大概他推想当时社会国家种种罪恶的根源,都由于多欲。文明程度越高,知识越复杂,情欲也越发展。他说: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
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这是攻击我们现在所谓文明文化。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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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读现)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这一段是老子政治哲学的根据。老子以为一切善恶、美丑、贤不肖,都是对待的名词。正如长短、高下、前后,等等。无长便无短,无前便无后,无美便无丑,无善便无恶,无贤便无不肖。故人知美是美的,便有丑的了;知善是善的,便有恶的了;知贤是贤的,便有不肖的了。平常那些赏
善罚恶,尊贤去不肖,都不是根本的解决。根本的救济方法须把善恶美丑贤不肖一切对待的名词都销灭了,复归于无名之朴的混沌时代,须要常使民无知无欲。无知,自然无欲了。无欲,自然没有一切罪恶了。前面所引的“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和“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也都是这个道理。他又说: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欲是名词,谓情欲也),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亦将无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老子所处的时势,正是“化而欲作”之时。故他要用无名之朴来镇压。所
以他理想中的至治之国,是一种: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什是十倍,伯是百倍。文明进步,用机械之力代人工。一车可载千斤,一船可装几千人。这多是什伯人之器。下文所说“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正释这一句)。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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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无名”一个观念的实际应用,这种学说,要想把一切交通的利器,
守卫的甲兵、代人工的机械、行远传久的文字……等等制度文物,全行毁除。要使人类依旧回到那无知无欲老死不相往来的乌托邦。
七、无为
本篇第三节说老子对于社会政治有两种学说:一是毁坏一切文物制度;一是主张*放任无为的政策。*说的根据,上节已说过。如今且说他的无为主义。他把天道看作“无为而无不为”,以为天地万物,都有一个独立而不变、周行而不殆的道理,用不着有什么神道作主宰,更用不着人力去造作安排。老子的“天道”,就是西洋哲学的自然法( Law of Nature或译“性法”非。)日月星的运行,动植物的生老死,都有自然法的支配适合。凡深信自然法*有效的人,往往容易走到*的放任主义。如
18世纪的英法经济学者,又如斯宾塞( Herbert Spencer)的政治学说,都以为既有了“无为而无不为”的天道,何必要政府来干涉人民的举动?老子也是如此。他说: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然而善
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这是说“自然法”的森严。又说:
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
者,希有不伤其手者矣。
这个“司杀者”,便是天,便是天道。违背了天道,扰乱了自然的秩序,
自有“天然法”来处置他,不用社会和政府的干涉。若用人力去赏善罚
恶,便是替天行道,便是“代司杀者杀”。这种代刽子手杀人的事,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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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大匠斫木头,不但无益于事,并且往往闹出乱子来。所以说:“民之难
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所以又说:“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所以他主张一切放任,一切无为。“损之又损,以
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
八、人生哲学
老子的人生哲学(旧称伦理学,殊未当)和他的政治哲学相同,也
只是要人无知无欲。详细的节目是“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他说: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
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
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
于人而贵食母。
别人都想要昭昭察察的知识,他却要那昏昏闷闷的愚人之心。此段所说的
“贵食母”,即是前所引的“虚其心,实其腹”。老子别处又说“圣人为腹
不为目”,也是此意。老子只要人肚子吃得饱饱的,做一个无思无虑的愚
人;不愿人做有学问知识的文明人。这种观念也是时势的反动。《隰有苌
楚》的诗人说: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老子的意思,正与此相同。知识愈高,欲望愈难满足,又眼见许多不合意
的事,心生无限烦恼,倒不如无知的草木,无思虑的初民,反可以混混沌
沌,自寻乐趣。老子常劝人知足。他说: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罪莫大于可欲(孙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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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按,《韩诗外传》引可欲作多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
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但是知足不是容易做到的。知识越开,越不能知足。故若要知足,除非毁
除一切知识。
老子的人生哲学,还有一个重要观念,叫做“不争主义”。他说: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以
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与
之争。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胜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
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这种学说,也是时势的反动。那个时代是一个兵祸连年的时代,小国不
能自保,大国又争霸权不肯相下。老子生于这个时代,深知武力的竞
争,以暴御暴,只有更烈,决没有止境。只有消极的软工夫,可以抵抗
强暴。狂风吹不断柳丝,齿落而舌长存,又如*柔弱的水可以冲开山
石,凿成江河。人类交际,也是如此。汤之于葛,太王之于狄人,都是
用柔道取胜。楚庄王不能奈何那肉袒出迎的郑伯,也是这个道理。老子
时的小国,如宋,如郑,处列强之间,全靠柔道取胜。故老子提出这个
不争主义,要人知道柔弱能胜刚强;要人知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
与之争”。他教人莫要“为天下先”,又教人“报怨以德”。他要小国下
大国,大国下小国。他说暂时吃亏忍辱,并不害事。要知“物或损之而
益,或益之而损。……强梁者不得其死”。这句话含有他的天道观念。他
深信“自然法”的“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故一切听其自然,物或损之
而益,或益之而损,都是天道之自然。宇宙之间,自有“司杀者杀”,故
强梁的总不得好死。我们尽可逆来顺受,且看天道的自然因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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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庄 子
*章 庄子时代的生物进化论
一、庄子略传
庄子一生的事迹,我们不甚知道。据《史记》,庄子名周,是蒙人。曾作蒙漆园吏。《史记》又说他和梁惠王、齐宣王同时。我们知道他曾和惠施往来,又知他死在惠施之后。大概他死时当在西历纪元前275年左右,正当惠施、公孙龙两人之间。
《庄子》书,《汉书•艺文志》说有五十二篇。如今所存,只有三十三篇。共分内篇七,外篇十五,杂篇十一。其中内篇七篇,大致都可信。但也有后人加入的话。外篇和杂篇便更靠不住了。即如《胠箧篇》说田成子十二世有齐国。自田成子到齐亡时,仅得十二世(此依《竹书纪年》。若依《史记》,则但有十世耳)。可见此篇决不是庄子自己做的。至于《让王》、《说剑》、《盗跖》、《渔父》诸篇,文笔极劣,全是假托。这二十六篇之中,至少有十分之九是假造的。大抵《秋水》、《庚桑楚》、《寓言》三篇*多可靠的材料。《天下》篇是一篇绝妙的后序,却决不是庄子自作的。其余的许多篇,大概都是后人杂凑和假造的了。
《庄子•天下》篇说:
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欤?天地并欤?神明往欤?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稠适而上遂矣(《释文》云:稠音调,本亦作调)。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这一段评论庄子的哲学,*为简切精当。庄子的学说,只是一个“出世主义”。他虽与世俗处,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中国古代的出世派哲学至庄子始完全成立。我们研究他的哲学,且先看他的根据在什么地方。
二、万物变迁的问题
试看上文引的《天下》篇论庄子哲学的*段便说:“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欤?天地并欤?神明往欤?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可见庄子哲学的起点,只在一个万物变迁的问题。这个问题,从前的人也曾研究过。老子的“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便是老子对于这问题的解决。孔子的“易”便是孔子研究这问题的结果。孔子以为万物起于简易而演为天下之至赜,又说刚柔相推而生变化:这便是孔子的进化论。但是老子、孔子都不曾有什么完备周密的进化论,又都不注意生物进化的一方面。到了墨子以后,便有许多人研究“生物进化”一个问题。《天下》篇所记惠施、公孙龙的哲学里面,有“卵有毛”、“犬可以为羊”、“丁子有尾”诸条,都可为证。《墨子•经上》篇说“为”有六种:(一)存,(二)亡,(三)易,(四)荡,(五)治,(六)化。《经说上》解“化”字说:“龟买,化也。”买有变易之义。《经上》又说:“化,征易也。”《经说》解这条说:“化,若龟化为鹑。”征字训验,训证,是表面上的征验。“征易”是外面的形状变了。两条所举,都是“龟化为鹑”一例。此又可见当时有人研究生物变化的问题了。但是关于这问题的学说,*详细*重要的却在《列子》、《庄子》两部书里面。如今且先说《列子》书中的生物进化论。
三、《列子》书中的生物进化论
《列子》这部书本是后人东西杂凑的,所以这里面有许多互相冲突的议论。即如进化论,这书中也有两种。*种说:
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易无形埒口,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变者,究也。乃复变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
这一大段全是《周易•乾凿度》的话(张湛注亦明言此。孔颖达《周易正义》引“夫有形者”至“故曰易也”一段,亦言引《乾凿度》,不言出自《列子》也)。《乾凿度》一书决非秦以前的书,这一段定是后人硬拉到《列子》书中去的。我们且看那第二种进化论如何说法:
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故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生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皆“无”为之职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宫能商;能出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膻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而无不能也。(《列子•天瑞》)
“疑独”的疑字,前人往往误解了。《说文》有两个疑字:一个作,训“定也”(从段氏说)。一个作,训“惑也”。后人把两字并成一字。这段的疑字,如《诗经》“靡所止疑”及《仪礼》“疑立”的疑字,皆当作“定”解。疑独便是永远单独存在。
这一段说的是有一种“无”:无形、无色、无声、无味,却又是形声色味的原因;不生、不化,却又能生生化化。因为他自己不生,所以永久是单独的(疑独)。因为他自己不化,所以化来化去终归不变(往复)。这个“无”可不是老子的“无”了。老子的“无”是虚空的空处。《列子》书的“无”,是一种不生、不化,无形色声味的原质。一切天地万物都是这个“无”、“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的结果。
既然说万物“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自然不承认一个主宰的“天”了。《列子》书中有一个故事,*足破除这种主宰的天的迷信。
齐田氏祖于庭,食客千人,中坐有献鱼雁者。田氏视之,乃叹曰:“天之于民厚矣!殖五谷,生鱼鸟,以为之用。”众客和之如响。鲍氏之子年十二,预于次,进曰:“不如君言。天地万物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徒以大小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岂天本为人生之?且蚊蚋噆肤,虎狼食肉,岂天本为蚁蚋生人,虎狼生肉者哉?”(《说符》)
此即是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和邓析“天之于人无厚也”的意思。这几条都不认“天”是有意志的,更不认“天”是有“好生之德”的。《列子》书中这一段更合近世生物学家所说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的话。
四、《庄子》书中的生物进化论
《庄子•秋水》篇说:
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自化”二字,是《庄子》生物进化论的大旨。《寓言》篇说:
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谓天均。
“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这十一个字竟是一篇“物种由来”。他说万物本来同是一类,后来才渐渐的变成各种“不同形”的物类。却又并不是一起首就同时变成了各种物类。这些物类都是一代一代的进化出来的,所以说“以不同形相禅”。
这条学说可与《至乐》篇的末章参看。《至乐》篇说:
种有几(几读如字。《释文》读居岂反,非也。郭注亦作几何之几解,亦非也),得水则为。得水土之际,则为蛙玭之衣。生于陵屯,则为陵舄。陵舄得郁栖,则为乌足。乌足之根为蛴螬,其叶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为虫,生于灶下,其状若脱,其名为鸲掇。鸲掇千日,为鸟,其名为乾余骨。乾余骨之沫为斯弥,斯弥为食醯。颐辂生乎食醯。黄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箰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又反入于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此一节亦见《列子•天瑞》篇。惟《列子》文有误收后人注语之处,故更不可读。今但引《庄子》书文)
这一节,自古至今,无人能解。我也不敢说我懂得这段文字。但是其中有几个要点,不可轻易放过。(一)“种有几”的几字,决不作几何的几字解。当作几微的几字解。《易•系辞传》说:“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正是这个几字。几字从,字从,本像生物胚胎之形。我以为此处的几字是指物种*初时代的种子,也可叫做原子。(二)这些种子,得着水,便变成了一种微生物,细如断丝,故名为。到了水土交界之际,便又成了一种下等生物,叫做蛙玭之衣(司马彪云:“物根在水土际,布在水中。就水上视之不见,按之可得。如张绵在水中。楚人谓之蛙玭之衣”)。到了陆地上,便变成了一种陆生的生物,叫做陵舃。自此以后,一层一层的进化,一直进到*等的人类。这节文字所举的植物动物的名字,如今虽不可细考了,但是这个中坚理论,是显而易见,毫无可疑的。(三)这一节的末三句所用三个“机”字,皆当作“几”,即是上文“种有几”的几字。若这字不是承着上文来的,何必说“人又反入于机”呢。用“又”字和“反”字,可见这一句是回照“种有几”一句的。《易•系辞传》“极深而研几”一句,据《释文》一本几作机。可见几字误作机,是常有的事。从这个极微细的“几”一步一步的“以不同形相禅”,直到人类;人死了,还腐化成微细的“几”,所以说:“万物皆出于几,皆入于几。”这就是《宣言》篇所说“始卒若环,莫得其伦”了。这都是天然的变化,所以叫做“天均”。
这种生物进化论,说万物进化,都是自生自化,并无主宰。所以《齐物论》借影子作比喻。影说:
吾有待而然者耶?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耶?
郭象说这一段*痛快。他说:
世或谓罔两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请问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故明乎众形之自物,而后始可与言造物耳。……故造物者无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故彼我相因,形景俱生,虽复玄合,而非待也。明斯理也,将使万物各返所宗于体中,而不待乎外。外无所谢而内无所矜,是以诱焉皆生而不知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
《知北游》篇也说:
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适按,非物下疑脱一耶字)。
西方宗教家往往用因果律来证明上帝之说。以为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从甲果推到乙因,从乙果又推到丙因,……如此类推,必有一个“*后之因”。那*后之因便是万物主宰的上帝。不信上帝的人,也用这因果律来驳他道:因果律的根本观念是“因必有果,果必有因”一条。如今说上帝是因,请问上帝的因,又是什么呢?若说上帝是“*后之因”,这便等于说上帝是“无因之果”,这便不合因果律了,如何还可用这律来证明有上帝呢!若说上帝也有因,请问“上帝之因”又以什么为因呢?这便是《知北游》篇说的“犹其有物也无已”。正如算学上的无穷级数,终无穷极之时,所以说是“无已”。可见万物有个主宰的天之说是不能成立的了。
五、进化之故
生物进化,都由自化,并无主宰。请问万物何以要变化呢?这话《庄子》书中却不曾明白回答。《齐物论》说:“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这竟是承认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了。但是《庄子》书中却也有许多说话和这问题有关。例如《齐物论》说:
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慄恂惧,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
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螂且甘带,鸱鸦嗜鼠。四者孰知正味?
又如《秋水》篇说:
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瞋目不见邱山:言殊性也。
这两节似乎都以为万物虽不同形,不同才性,不同技能,却各各适合于自己所处的境遇。但《庄子》书中并不曾明说这种“适合”(Adaptation to environment)果否就是万物变迁进化的缘故。
这一层便是《庄子》生物进化论的大缺点。近世生物学者说生物所以变迁进化,都由于所处境遇(Environment)有种种需要,故不得不变化其形体机能,以求适合于境遇。能适合的,始能生存。不能适合,便须受天然的淘汰,终归于灭亡了。但是这个适合,有两种的分别:一种是自动的,一种是被动的。被动的适合,如鱼能游泳,鸟能飞,猿猴能升木,海狗能游泳,皆是。这种适合,大抵全靠天然的偶合,后来那些不能适合的种类都澌灭了,独有这些偶合的种类能繁殖,这便是“天择”了。自动的适合,是本来不适于所处的境遇,全由自己努力变化,战胜天然的境遇。如人类羽毛不如飞鸟,爪牙不如猛兽,鳞甲不如鱼鳖,却能造出种种器物制度,以求生存,便是自动的适合*明显的一例。《庄子》的进化论只认得被动的适合,却不去理会那更重要的自动的适合。所以说:
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天运》)
又说:
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秋水》)
又说:
化其万化而不知其禅之者,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
这是完全被动的、天然的生物进化论。
第二章 庄子的名学与人生哲学
上章所述的进化论,散见于《庄子》各篇中。我们虽不能确定这是庄周的学说,却可推知庄周当时大概颇受了这种学说的影响。依我个人看来,庄周的名学和人生哲学都与这种完全天然的进化论很有关系。如今且把这两项分别陈说如下。
一、庄子的名学
庄子曾与惠施往来。惠施曾说:“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但是惠施虽知道万物毕同毕异,他却爱和人辩论,“终身无穷”。庄周既和惠施来往,定然知道这种辩论。况且那时儒墨之争正烈,自然有许多激烈的辩论。庄周是一个旁观的人,见了这种争论,觉得两边都有是有非,都有长处,也都有短处。所以他说: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齐物论》)
“小成”是一部分不完全的;“荣华”是表面上的浮词。因为所见不远,不能见真理的全体;又因为语言往往有许多不能免的障碍陷阱,以致儒墨两家各是其是而非他人所是,各非其非而是他人所非。其实都错了。所以庄子又说:
辩也者有不见也。(《齐物论》)
又说:
大知闲闲(《简文》云:广博之貌),小知闲闲(《释文》云:有所闲别也)。大言淡淡(李颐云:同是非也。今本皆作炎炎。《释文》云:李作淡。今从之),小言詹詹(李云:小辩之貌)。(《齐物论》)
因为所见有偏,故有争论。争论既起,越争越激烈,偏见便更深了。偏见越争越深了,如何能分得出是非真伪来呢?所以说: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耶?我胜若,若不我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耶?其或是也,或非也耶?其俱是也,其俱非也耶?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暗,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耶?(《齐物论》)
这种完全的怀疑主义,和墨家的名学恰成反对。《墨辩•经上》说:
辩,争佊也。辩胜,当也。《经说》曰:辩,或谓之牛〔或〕谓之非牛,是争佊也。是不俱当。不俱当,必或不当。
《经下》说:
谓辩无胜,必不当。说在辩。《经说》曰:谓,非谓同也,则异也。同则或谓之狗,其或谓之犬也。异则(马)或谓之牛,牛或谓之马也。俱无胜,是不辩也。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者胜也。
辩胜便是当,当的终必胜:这是墨家名学的精神。庄子却大不以为然。他说你就胜了我,难道你便真是了,我便真不是了吗?墨家因为深信辩论可以定是非,故造出许多论证的方法,遂为中国古代名学史放一大光彩。庄子因为不信辩论可以定是非,所以他的名学的*步只是破坏的怀疑主义。
但是庄子的名学,却也有建设的方面。他说因为人有偏蔽不见之处,所以争论不休。若能把事理见得完全透彻了,便不用争论了。但是如何才能见到事理之全呢?庄子说:
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齐物论》)
“以明”,是以彼明此,以此明彼。郭象注说:“欲明无是无非,则莫若还以儒墨反复相明。反复相明,则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非非则无非,非是则无是。”庄子接着说: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
这一段文字极为重要。庄子名学的精义全在于此。“彼”即是“非是”。“是”与“非是”表面上是*相反对的。其实这两项是互相成的。若没有“是”,更何处有“非是”?因为有“是”,才有“非是”。因为有“非是”,所以才有“是”。故说:“彼出于是,是亦因彼。”
《秋水》篇说:
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
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
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
东西相反而不可相无,尧桀之自是而相非,即是“彼出于是,是亦因彼”的明例。“东”里面便含有“西”,“是”里面便含有“非是”。东西相反而不可相无,彼是相反而实相生相成。所以《齐物论》接着说:
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郭注:偶,对也。彼是相对而圣人两顺之。故无心者,与物冥而未尝有对于天下)。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这种议论,含有一个真理。天下的是非,本来不是永远不变的。世上无不变之事物,也无不变之是非。古代用人为牺牲,以祭神求福,今人便以为野蛮了。古人用生人殉葬,今人也以为野蛮了。古人以蓄奴婢为常事,如今文明国都废除了。百余年前,中国士夫喜欢男色,如袁枚的《李郎曲》,说来津津有味,毫不以为怪事,如今也废去了。西方古代也尚男色,哲学大家柏拉图于所著“一席话”(Symposium)也畅谈此事,不以为怪。如今西洋久已公认此事为野蛮陋俗了。这都是显而易见之事。又如古人言“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又说“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便有大多数人不认这话了。又如古人有的说人性是善的,有的说是恶的,有的说是无善无恶可善可恶的。究竟谁是谁非呢?……举这几条,以表天下的是非也随时势变迁,也有进化退化。这便是庄子“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的真义。《秋水》篇说:
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绝;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故曰:“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
这一段说是非善恶随时势变化,说得*明白。如今的人,只是不明此理,所以生在二十世纪,却要去摹仿那四千年前的尧舜;更有些人,教育二十世纪的儿童,却要他们去学做二三千年前的圣贤!
这个变化进化的道德观念和是非观念,有些和德国的海智尔相似。海智尔说人世的真伪是非,有一种一定的进化次序。先有人说“这是甲”,后有人说“这是非甲”,两人于是争论起来了。到了后来,有人说:“这个也不是甲,也不是非甲。这个是乙。”这乙便是甲与非甲的精华,便是集甲与非甲之大成。过了一个时代,又有人出来说“这是非乙”,于是乙与非乙又争起来了。后来又有人采集乙与非乙的精华,说“这是丙”。海智尔以为思想的进化,都是如此。今用图表示如下:
(1)
(2)
(3)
这是“甲”。
这是“非甲”。
这是“乙”
(4)
(5)
(6)
这是“非乙”
这是“丙”。
这是“非丙”。
(7)
这是“丁”。
这就是庄子说的“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
以上所说,意在指点出庄子名学的一段真理。但是庄子自己把这学说推到*,便生出不良的效果。他以为是非既由于偏见,我们又如何能知自己所见不偏呢?他说:
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耶?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耶?(《齐物论》)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养生主》)
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其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秋水》)
“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我们有限的知识,如何能断定是非?倒不如安分守己听其自然罢。所以说: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司马彪云:莛,屋梁也。楹,屋柱也。故郭注云:夫莛横而楹纵)。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齐物沦》)
这种理想,都由把种种变化都看作天道的运行。所以说:“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既然都是天道,自然无论善恶好丑,都有一个天道的作用。不过我们知识不够,不能处处都懂得是什么作用罢了。“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四句是说无论什么都有存在的道理。既然如此,世上种种的区别,纵横、善恶、美丑、分合、成毁……都是无用的区别了。既然一切区别都归无用,又何必要改良呢?又何必要维新革命呢?庄子因为能“达观”一切,所以不反对固有社会;所以要“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他说:“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即是庸言庸行之庸,是世俗所通行通用的。所以说:“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既为世俗所通用,自然与世俗相投相得。所以又说:“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因即是“仍旧贯”;即是依违混同,不肯出奇立异,正如上篇所引的话:“物之生也,若驰若骤,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万物如此,是非善恶也是如此。何须人力去改革呢?所以说:
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大宗师》)
这种*“不谴是非”的达观主义,即是*的守旧主义。
二、庄子的人生哲学
上文我说庄子的名学的结果,便已侵入人生哲学的范围了。庄子的人生哲学,只是一个达观主义。达观本有多种区别,上文所说,乃是对于是非的达观。庄子对于人生一切寿夭、生死、祸福,也一概达观,一概归到命定。这种达观主义的根据,都在他的天道观念。试看上章所引的话:
化其万化而不知其禅之者。焉知其所终?焉知其所始?正而待之而已耳。
因为他把一切变化都看作天道的运行;又把天道看得太神妙不可思议了,所以他觉得这区区的我哪有作主的地位。他说:
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
那《大宗师》中说子舆有病,子祀问他:“女恶之乎?”子舆答道:
亡。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而乘之,岂更驾哉?……且夫物之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
后来子来又有病了,子犁去看他,子来说:
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是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又说子桑临终时说道:
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我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这几段把“命”写得真是《大宗师》篇所说:“物之所不得遁。”既然不得遁逃,不如还是乐天安命。所以又说: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揖(一本作捐,一本作揖)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养生主》篇说庖丁解牛的秘诀只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八个字。庄子的人生哲学,也只是这八个字。所以《养生主》篇说老聃死时,秦失道: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安时而处顺”,即是“依乎天理,因其固然”,都是乐天安命的意思。《人间世》篇又说蘧伯玉教人处世之道,说:
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这种话初看去好像是高超得很。其实这种人生哲学的流弊,重的可以养成一种阿谀依违、苟且媚世的无耻小人;轻的也会造成一种不关社会痛痒,不问民生痛苦,乐天安命,听其自然的废物。
三、结论
庄子的哲学,总而言之,只是一个出世主义。因为他虽然与世人往来,却不问世上的是非、善恶、得失、祸福、生死、喜怒、贫富……一切只是达观,一切只要“正而待之”,只要“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他虽在人世,却和不在人世一样,眼光见地处处都要超出世俗之上,都要超出“形骸之外”。这便是出世主义。因为他要人超出“形骸之外”,故《人间世》和《德充符》两篇所说的那些支离疏、兀者王骀、兀者申徒嘉、兀者叔山无趾、哀骀它、趾支离无脤、瓮大瘿,或是天生,或由人刑,都是极其丑恶残废的人,却都能自己不觉得残丑,别人也都不觉得他们的残丑,都和他们往来,爱敬他们。这便是能超出“形骸之外”。《德充符》篇说:
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
这是庄子哲学的纲领。他只要人能于是非、得失、善恶、好丑、贫富、贵贱……种种不同之中,寻出一个同的道理。惠施说过:“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庄子只是要人懂得这个道理,故说:“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庄子的名学和人生哲学,都只是要人知道“万物皆一”四个大字。他的“不谴是非”、“外死生”、“无终始”、“无成与毁”,……都只是说“万物皆一”。《齐物论》说:
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我曾用一个比喻来说庄子的哲学道:譬如我说我比你高半寸,你说你比我高半寸。你我争论不休,庄子走过来排解道:“你们二位不用争了罢,我刚才在那埃菲尔塔上(Eiffel Tower在巴黎,高九百八十四英尺有奇,为世界*高塔)看下来,觉得你们二位的高低实在没有什么分别。何必多争,不如算作一样高低罢。”他说的“辩也者,有不见也”,只是这个道理。庄子这种学说,初听了似乎极有道理。却不知世界上学识的进步只是争这半寸的同异;世界上社会的维新,政治的革命,也只是争这半寸的同异。若依庄子的话,把一切是非同异的区别都看破了,说太山不算大,秋毫之末不算小;尧未必是,桀未必非。这种思想见地固是“高超”,其实可使社会国家世界的制度习惯思想永远没有进步,永远没有革新改良的希望。庄子是知道进化的道理,但他不幸把进化看作天道的自然,以为人力全无助进的效能,因此他虽说天道进化,却实在是守旧党的祖师。他的学说实在是社会进步和学术进步的大阻力。
作者: 刘江编著
出版社:西泠印社出版社,2004
简介: 吴昌硕(1844-1927),浙江安吉县人,是我国近代著名的书法、篆刻大师,是全世界第一具印学团体——西泠印社的首任社长。 原名俊、俊卿,字昌硕,又字仓石,别号缶卢、苦铁、大龙等,七十岁后以字 行。浙江安吉人。同治四年(一八六五年)秀才,亦当任江苏省安东县知县,仅一 月即去,自刻“一月安东令”印记之。吴氏先后问业于俞樾(一八二一-一九零六 )、杨岘(一八一九-一八九六)、 研训诂辞章、诗、书、篆刻,并曾在苏州潘 祖荫、吴云(一八一一-一八八三)、吴大澄(一八三五-一九零二)处获见古代 彝器及名人书画。虽自称“三十学诗,五十学画”,其习画当在三十余岁与任伯年 论交之时。一九一三杭州西冷社正式成立,被推为社长,其画名益扬,日人尤为尊 崇。有《缶卢集》、《缶卢诗存》、《缶卢印存》及书画集多种刊行. 吴氏诗、书、画、篆刻皆精。书长篆 、脱胎石鼓,雄浑恣肆。篆刻上取鼎彝, 下挹秦汉,钝刀硬入, 茂苍劲。画擅花卉、蔬果、山水等,取法徐渭、原济、李 诸家,亦受赵之谦,任伯年影响。尤以金石书法入画,如盘虬屈铁。其画笔墨淋 漓,色彩浓郁,气魄醇厚,一振晚清萎靡干柘之风,开现代写意画派新景象。 他的篆刻从浙派入手,后专攻汉印,也受邓石如、吴让之、钱松、赵之谦等人的影响。31岁以后,移居苏州,来往于江浙之间,阅历大量金石碑版、玺印、字画,眼界大开。后定居上海,广收博取,诗、书、画、印并进;晚年风格突出,成为一代宗师。 他在篆刻上的成就,对我国篆刻艺术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主要是他把诗、书、画、印熔为一炉,开辟篆刻艺术的新境界。他的成就主要来源于艺术的修养和思想,具体表现在: 诗熔于印。他写诗喜欢用"硬语迸向",刻印间用"钝刀硬入"。他写诗,把西湖的"南北高峰作印看",将诗与印熔在一起。他刻的"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一印,是唐周朴题安吉董岭水诗的起句;下面接句是"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他很欣赏这首诗,认为这十个字"笔力著墨处在无字处,每用此印,辄陟遐想"。这印特刻起句,意在"无字处",颇为含蓄,真所谓"印中有诗"。 画熔于印。他的画起大落,善于留白,或对角欹斜,气象峥嵘,构图块面感极强。 书熔于印。他的篆书个性极强,印中的字饶有笔意,刀融于笔。所以他的篆刻常常表现出雄而媚,拙而朴,丑而美(这个"丑"主要在"残破"上),古而今(象古印又是新的),变而正(变化多又是合于正规的)的特点。 吴昌硕的篆刻,今天学习的人很多。日本篆刻家河井荃庐从1898年开始就向吴昌硕请教,并向日本篆刻界介绍,产生极大的影响。吴昌硕著有《缶庐集》、《缶庐印存》。
作者: 陈鼓应注译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2007
简介:《庄子今注今译》(上下)(最新修订版)是对《庄子》的白话文翻译和注释。初版于1974年,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印行。此次修订再版,采用横排简体字,并吸收了有关庄子研究的最新成果。 一、本书所用《庄子》原文,为根据王孝鱼点校的郭庆藩《庄子集释》本。郭庆藩《集释》收录了郭象《注》、成玄英《疏》和陆德明《音义》三书的全文,摘引了清代王念孙、俞樾等人的训诂考证,并附有郭嵩焘和他自己的意见。《集释》原根据黎庶昌《古逸丛书》覆宋本,王校又根据《续古逸丛书》影宋本、明世德堂本、《道藏》成玄英《疏》本以及《四部丛刊》所附孙毓修《宋赵谏议本校记》、近人王叔岷《校释》、刘文典《庄子补正》等书加以校正。本书凡有增补或删改原文时,均于“注释”中说明。 二、本书的“今译”依据“注释”,并参考目前已译成之中英文译本,为使译文畅晓与切近原意,别人译得好的语句我尽量采用。有许多地方与别人的译法不同,乃是出于我个人对《庄》文之解释观点所致。 三、本书“注释”部分花费的时间最多,经常为了一个词字或一句话,查遍于古注而找不到恰当的解释。注解之外,还要顾到考证校勘,例如篇“其心忘”,今本误作“其心志”;“不以心损道”,“损”字今本缺坏为“捐”字,古人依误字作注,因而常附会其辞。“注释”部分,我前后易稿多次,起初用白话文解释,然而发觉今注容易把前人的见解混成了自己的意见。为了表明今注有所根据,于是在后面又附上前人的注解。这样除了达到解释原著难句的目的之外,还可把历代各家注《庄》的成绩列示出来。但有时要确定一个注解究竟出自于何人之手,还需做一番查证的工作,因为前人注书常互相因袭,把自己的意见和别人的意见混在一起而不加说明。例如清代陈寿昌《南华真经正义》,时而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抄录宣颖《南华经解》之处颇多。宣颖的注解简洁精到,很受近代人推崇,宣解中偶尔也可发现和林云铭《庄子因》注语相同处,进一步核对,可发现林宣之注受宋代林希逸《口义》影响很大,有时注文也直接引自《口义》。这样,要选注和标明出处,注释一段原文往往要花上许多时间,全书就这样牛步地工作了好几年才脱稿。 四、《庄》书极为庞杂,而杂篇中尤为杂乱。为了明晰起见,将全书标上数字号码以分章次段落。 五、本书注译时,除参考古今校注外,还参考英、日文和内地学者有关《庄子》的专述。本书的参考,只限于考据字义的解释,这是据于学术上的需要,不涉及政治思想问题。 六、本书撰写期间,值严灵峰先生先后印出《庄子集成初编》与《庄子集成续编》(艺文印书馆发行),使本书在注释工作上得到许多的方便。书稿出版之前,复蒙严先生阅正,甚为感谢。罗其云同学帮忙校对,一并致谢。 本书初版于1974年,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印行。1980年,在旅居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从事研究期间,对旧版作了大幅度修订,并交由北京中华书局于1984年出版。1995年略作修订,由台湾商务印书馆重排。 此次出版横排简体字本,我又对书中所引资料进行校勘修正,对白话翻译及注文作了润饰。方便读者起见,《庄子》原文仍保留繁体字,而白话翻译、注释等使用简体字。近年学术发展甚速,庄子研究方面屡有新见。闲暇当对全书再作彻底修订,以不负读者及同仁多年的厚爱。 蒙杨德炎总经理支持,北京商务印书馆近年陆续出版了我的多种著述,这对我是莫大的鼓励。有关排印等各项事宜,获著作室主任常绍民先生等费心协助,一并感谢。 陈鼓应 2007年6月于北京海淀寓所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简介: 顾炎武所著的《日知录》旨在资治,"平生之志与业皆在其中"。道光年间,黄汝成收录道光前九十余家学者对《日知录》的研究成果,成《日知录集释》一书,是为西谿草庐重刊本。此次整理校点即以西谿草庐本为底本,汲取了黄侃《日知录校刊》成果,对《日知录》、《日知录集释》的引文,尽量一一核对原书,纠谬正误。阎若璩之后李遇孙所著之《日知录续补正》、丁晏所著之《日知录校正》、俞樾所著之《日知录小笺》俱为黄汝成所未见者,择其精要,编入《日知录》相应各条之后。附录《谲觚十事》、《日知录之余》,供读者参考。
作者: 杨树达著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简介: 《马氏文通刊误古书句读释例古书疑义举例续补》从语法学角度对中国第一部系统的古代汉语语法书《马氏文通》提出质疑和辨误,纠正了马氏套用外国方法来解释古代汉语的弊病,是研究《马氏文通》的佳作。《古书句读释例》分析并归纳了阅读古书容易发生误读的原因、类型,指出了误读的贻害,用例句进行分析解释,对提高读者阅读古书的能力大有帮助。《马氏文通刊误古书句读释例古书疑义举例续补》对俞樾《古书析义举例》一书加以增益补充,进一步论证古人的修辞方法,发现并论证古人措辞造句的若干原则。
作者: 王叔岷撰
出版社:中华书局,2007
简介: 《庄子校诠(上下册)》王叔岷先生的代表作之一。以续古逸丛书影印宋刊本为底本,参验《庄子》其他写本及刻本。在引用郭象的《庄子注》及成玄英的《南华真经注疏》之外,征引力求详尽,囊括了历代注庄、解庄的重要著作。例如,宋代林希逸的《庄子口义》、褚伯秀的《南华真经义海纂微》、陈碧虛的《南华真经阙误》;明代焦竑的《庄子翼》;清代王夫之的《庄子通》和《庄子解》,宣颖的《南华经解》,姚鼐的《庄子章义》,俞樾的《庄子平议》,王先谦的《庄子集解》,郭庆藩的《庄子集释》,马其昶的《庄子故》等。对于诸家旧说,或重检所据之资料有无谬误,或对浅近者作进一步的解释;对已成定论的旧说加以重新审定,力求使义理的阐发契合庄子的原意。《庄子校诠(上下册)》摆脱了对庄子思想的点线式的了解,在形式上的体系化、内容上的理性分析等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不仅在校勘、训诂方面创获甚多,而且弘微并照,贯通义理,在历代《庄子》注本中,《庄子校诠(上下册)》最为精详。
作者: 王元化主编
出版社: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
简介: 卷首插页:俞樾手迹 致周星誉冒广生信札 [附]顾音海整理按语 读《俱舍论本义抄》札记 [附]汤一介整理後记 古槐书屋读本《萧史青门曲》 [附]王水照整理说明 《汉书》考索 缁衣零简 《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影印本导言 《孔子家语》札记 隋书经籍志《道经序》的道教教义及其与 《无上秘要》之关系 从杨隋中枢政权看开陇集团的开始解体 汪康年与《时务报》的诞生 殷海光与胡适 《清初人清诗选集汇考》序 《中国古代避讳辞典》序 种花留与後来人—— 陈寅恪先生在清华二三事 “中亚东部铜器和早期铁器时代民族” 国际学术讨论会综述 评介两部研究《往五天竺国传》的新著 《唐代财政史稿》(上卷)评介 我读黑格尔的思想历程 《学术集林》卷九编後记
简介: 老子是中国最古的哲学与籍之一,在历史上曾发生非常深远的影响,并广泛流传到国外,直至今日仍受到西方一些学者的称赞。魏晋以来,老子传本衆多,比较流行的是王弼注本、河上公注本。唐初傅奕得到汉初古本,但他们校定的古本篇是根据几个旧本参校的,未能保留汉初古本的原貌。清代毕沅以来,校订老子者多家(如罗振玉、马叙伦、劳健、朱谦之等),但所据旧本,以唐碑、唐卷为最古,尚未见到唐代以前的写本。近年在马王堆汉墓发现了帛书老子甲、乙本,其中“常道”作“恒道”,表明系汉文帝以前的旧本,应是今存最早的古本了。帛书老子的发现是值得庆幸的。 帛书老子的出土,解决了许多章节中历来争論的问题。如通行本三十八章“上德无为而无以为”句下有“下德为之而有以为”句,或作“下德为之而无以为”,与下文“上仁为之而无以为”或“上义为之而有以为”,语意重叠。帛书甲、乙本俱无“下德”句,证明“下德”句乃系文。又如六十一章“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取小国”句与“取大国”句的句型无别。帛书甲本作“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于大邦”。乙本作“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于大国”。“取小邦”与“取于大邦”,显然有别,证明通行本夺一“于”字。类此之例尚多,表明帛书老子確胜于通行本。 老子一书,传说系与孔子同时的老聃所著。先秦诸子著作都是历经传钞而流传下来的。门人后学在传写的过程中,往往有所增益。老子六十三章有“报怨以德”之语,论语中记载孔子对于“报怨以德”的批评。足证孔、老同时的传说并非虚构。但论语中无“仁义”并举之例,老子书中“大道废,有仁义”、“绝仁弃义”等句不可能出现于春秋末年,显系后人所附益。从老子书的内容看,上、下篇当系写\定于战国初期,下距汉初约二百多年。战国时期、秦汉之际,老子一书可能已有不同传本。庄子天下篇引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王弼本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近代易顺鼎、马叙伦等据庄子天下篇论证“守其黑”至“复归于无极,知其荣”等句为后人所加。但帛书甲、乙本俱有“守其黑”、“复归于无极”等语,僅个别的字有所不同。淮南子道应亦引“知其荣,守其辱”。足证庄子天下篇作者所见老子乃另一传本。淮南子道应引老子“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亦见淮南子人间)。王弼本六十二章作“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俞樾以为应据淮南改正王本。而帛书老子甲、乙本亦作“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这就表明,汉代初年,老子确已有不同的传本。帛书出于汉初,而淮南所 据本与帛书有所不同。但是,就今天所见到的老子书而言,帛书甲、乙本应是最古的写本了。 帛书老子刊佈以来,受到学术界的重视,近年已有几种关于帛书老子的校释著作。但有些问题尚待进一步的考察。高明同志系考古学专家,对于古文字学有很深的研究。一九七八年曾发表帛书老 子甲乙本与今本老子勘校札记,提出许多精闢的见解。近又撰著帛书老子校注一书,对于帛书老子作了更进一步的考释。此书考校之细,勘察之精,俱超过近年同类的著作,对于许多疑难问题提出自己独到之见,可谓帛书老子研究的最新成就,这是值得赞扬的。这是对于先秦古典研究的新贡献,值得向读者推薦。高明同志的书稿徵求我的意见,于是略陈所见,以为之序。
作者: 俞陛云 著
出版社:中华书局 2015-6-1
简介: 《诗境浅说》乃俞樾之孙、俞平伯之父、光绪朝探花俞陛云家中课孙的启蒙读物,专论唐人五七言律绝,凡声调格律意义及句法字法,剖析言之,务使读者知晓作诗的方法径途。俞陛云身为诗词家,创作了大量诗词作品,深谙诗词创作的三昧,故其探索诗境往往能深入浅出,体察入微,一语中的,还原诗境之妙。本书不仅可以作为读者学诗的法门,同时还是一部欣赏诗境之美的绝佳读本。本书正续编分别首版于上世纪30年代和50年代,部分条目疑有误,编辑以按语出之,以备读者索查。
作者: (清)不题撰人著
出版社:齐鲁书社,2008
简介:明清两代,白话长篇小说的创作出现了繁荣兴盛的局面,在众多小说流派中,直至清朝中叶才出现的侠义公案小说,无疑是最为普通民众喜闻乐见也流传最广的一支。 所谓侠义公案小说,实际上是侠义小说和公案小说的合称,二者是中国小说发展史上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流派。侠义小说的源头可以上溯至司马迁的《史记·游侠列传》和唐传奇中的大量侠客形象;而公案小说则可涵盖宋元的“说公案”小说、明代的白话短篇公案小说、明公案小说集。侠义小说和公案小说的情节内容往往类似,其为民除恶的思想倾向亦颇相近。所不同的是,侠义小说更多地描写侠客们见义勇为的气概和出神入化的侠术;公案小说则较注重刻画秉公断案的清官形象。入清以后,侠义小说和公案小说渐趋混合。 侠义公案小说集侠义和公案于一体,故事惊心动魄,情节跌宕起伏,故而一出版就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一版再版,各种续集也层出不断。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七侠五义》、《小五义》、《施公案》和《彭公案》。 《七侠五义》系清代著名学者俞樾根据《三侠五义》稍作修改而成。而后者则脱胎于清代著名艺人石玉昆的说书。小说前一部分叙述包拯的成长经历和断案故事;后一部分主要写御猫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之间的“猫鼠”之争,以及清官率领众英雄打击襄阳王党羽。《七侠五义》塑造了许多侠客的形象,如展昭的英武、欧阳春的老练等,尤其是白玉堂的任侠仗义、骄傲自负而又意气用事,都不是概念化的英雄形象,显得生动而有彩。 《小五义》是《三侠五义》的续书,接续《三侠五义》的情节而又别开生面,以襄阳王赵珏阴谋叛乱,颜查散奉旨查办,众侠客效忠为民除害为主线,主题也是歌颂侠义,弘扬正义。虽说小说整体质量不算上乘。但在叙事和人物刻画上仍时有精彩的笔墨,颇有可观之处。 《施公案》前九十七回主要写施仕伦出任江都县令、顺天府尹时的断案以及与贪官污吏、权豪势要、强盗凶寇斗争的过程;自第九十八回起,故事内容则以侠客行侠为主,断案为辅。书中的施仕伦即历史上的施世纶,《清史稿》有传,有“青天”之号。小说即以此为原型演绎而成。小说中的主要侠客形象黄天霸塑造得十分有光彩,后来成为戏曲中长演不衰的舞台形象。 《彭公案》的主人公彭朋,其原型是康熙年间的著名清官彭鹏,《清史稿》有传。他为官清正,受民称颂,小说则根据民间传说敷演成书。《彭公案》的内容偏重于侠义,缉匪平叛成为中心事件,清官的断案活动反而退居其次。小说中侠义英雄李七侯、黄三太、欧阳德、杨香武、张耀宗、窦二墩等人刻画得生动活泼,比清官彭朋的形象更有光彩,颇受老百姓的喜爱。 侠义公案小说的特点,鲁迅概括为“为市井细民写心”。小说里侠客和清官的铲恶锄奸都深深地打上了普通百姓期待政治清明、期待超强正义力量心理的烙印,从特定的角度反映了民众的心声。当然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这一点需要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正确认识。 这四部小说所用底本为:《七侠五义》用光绪十六年广百宋斋刊本,校以上海广益书局本;《小五义》用光绪十六年广百宋斋刊本,校以申报馆本;《施公案》用道光庚寅厦门文德堂本、光绪二十九年大达书局本,校以上海正谊书局、广益书局石印本;《彭公案》用光绪二十年琉璃厂藏版《大清全传》本,校以上海扫叶山房石印本《绘画彭公案全传》。
作者: 陈鼓应
出版社:中华书局 2016年09月
简介:
陈鼓应注译的《庄子今注今译(上下)》所用《庄子》原文,为根据王孝鱼点校的郭庆藩《庄子集释》本。郭庆藩《集释》收录了郭象《注》、成玄英《疏》和陆德明《音义》三书的全文,摘引了清代王念孙、俞樾等人的训诂考证,并附有郭嵩焘和他自己的意见。王校《集释》以黎庶昌《古逸丛书》覆宋本为底本,又根据《续古逸丛书》影宋本、明世德堂本、《道藏》成玄英《疏》本以及《四部丛刊》所附孙毓修《宋赵谏议本校记》、近人王叔岷《校释》、刘文典《庄子补正》等书加以校正。本书凡有增补或删改原文时,均于“注释”中说明。
作者: 胡小远,陈小萍著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2002
简介: 艰难的蝉蜕——读《末代大儒孙诒让》 □曾镇南 2002-08-13 《末代大儒孙诒让》以晚清浙江瑞安籍的一代学术大师、爱国志士孙诒让为主人公,以朴素清晰、端翔雅正的笔触,把孙诒让一生的行止吐属、气性情志、形貌风神,连同环绕着他的时代风雨、历史机运,和盘托出,纤毫毕现。展读此书,我看到中国近代变局怎样催生、铸塑出一个艰难地蜕去旧壳,勉力与时俱进的鸿儒学者;也从这个学者的人生轨迹、命运浮沉中印证了那个风雨如晦,神州振荡,风雷初起,天光尚远的时代。 孙诒让出生于儒宦世家,自幼聪颖,才禀过人,一生力学苦读,潜心经籍,取得了超迈前人的学术成就。他所著的《周官正义》、《墨子间诂》《札》等书,至今仍是研究国学必不可少的经典著作。不过,考其一生,仕途不显,行踪不广,除童年和青年时代有过短暂的京城生活经历外,大部分岁月,都蛰居于故乡瑞安,过着著书立说的生活。“到老不离文字事,所居合在水云乡”。这是清末朴学大师俞樾赠孙诒让的一副对联,形象地概括了孙诒让相对平静的一生。这种平静的乡居生活和文字生涯,玉成了一位峻茂渊雅的大学者,却为立志摹写其形神的后人出了一个艺术上的难题:怎样在孙诒让看似平静的一生中摄取波澜,谛听其心音,绘状其形神,使这一朴学大师的形象令人信服地裨官化,塑造出一个具有时代意义和艺术血肉的典型人物? 《末代大儒孙诒让》在观察、估量、透视孙诒让这个近代历史人物时,表现出了巨大而深刻的历史感。小说从孙诒让澄怀明志,入宫应对,得到慈禧太后赐予的“江南才子”的令誉开始,展开了广阔而绵长的历史背景,或勾勒、或点染、或敷彩,把鸦片战争以来的一幕幕历史风云,和瑞安孙氏家族的命运,交织起来描写。小说用相当多的篇幅,描写了对孙诒让的一生有重大影响的父亲孙衣言、叔叔孙锵鸣的形象。他们在仕途上的浮沉,他们在政治舞台上的表演,他们所带给孙诒让的家学渊源、人际关系,大大地拓宽了八试礼闱而不第的孙诒让一生的政治空间、时代背景。正是在父辈们的影响下,托命于文字生涯的孙诒让,也在中法之役、中日战争、庚子之变这三个时代滔天巨浪中,挺身而出,短暂地成了披挂上阵的武士,扬起了绚丽夺目的生命浪花。这三次临战而未战的实践,使孙诒让读到了时代展开的伤心惨目的无字之书,对耽于苦读的书生了解国计民生,筹划切实的救国之策,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甲午之战,对孙诒让和他的父亲的震动,在小说中,展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一生主战,宁折不弯的孙衣言,正是死于甲午惨败之时,而孙诒让在得知战争最终结局之后也几乎投池自杀。这一变局,部分地轰毁了孙诒让的旧思路,促成了他从理想化的古文经学的殿堂中走出来,开始探索新学的效用的一大历史契机。《末代大儒孙诒让》在艺术上的新颖和深刻,更在它真实地塑绘出了孙诒让这个艰难蝉蜕的近代知识分子的典型。它成功地把孙诒让曲折变化的学术道路,艺术地表达为一个艰难蝉蜕的独特人物性格的发展史。这方面,小说给予我们的思想和艺术上的启示,似乎是更独绝的。 孙诒让毕生的学术生命,凝注在他写了二十多年始成书的《周官正义》上。这部书和奠定他经学大师地位的《墨子间诂》,都反映出他学术生命的根本。《周官政要》的问世,是孙诒让灵魂的第一次重大的、根本的蜕变。他不知不觉地和他一度深恶痛绝的康有为“殊途同归”,也走上了托古改制的道路了。这是近代想救国的仁人志士一度不能不走的历史必由之路。狷狂耿介如孙诒让,在历史的挤压下,也不得不实现这个蜕变,使自己跻身于鲁迅所敬佩的老新党们的行列之中。 孙诒让晚年的进步,蝉蜕的速度,是惊人的。但作为一个封建士大夫,传统的儒家学说始终制约和束缚着他。正因为如此,他的进步和蝉蜕,是非常艰难的,甚至是极其痛苦的。对于渗入孙诒让灵魂和骨髓中的种种封建理念,作者并不加回避,而是用足够的笔墨去极力铺陈,去恣意展示,从而在这种铺陈和展示之中,完成了这个蝉蜕中的、半新半旧的近代知识分子典型的塑造——蜕壳以求新生的蝉,在近乎悲壮地完成种种仪式后,依然是蝉。这是中国近代知识分子的宿命。 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典型,在当代历史小说的文苑中,我似乎还没有看到过。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学评论家)
作者: 杨树达著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简介:《马氏文通刊误古书句读释例古书疑义举例续补》主要内容:《马氏文通刊误》从语法学角度对中国第一部系统的古代汉语语法书《马氏文通》提出质疑和辨误,纠正了马氏套用外国方法来解释古代汉语的弊病,是研究《马氏文通》的佳作。《古书句读释例》分析并归纳了阅读古书容易发生误读的原因、类型,指出了误读的贻害,用例句进行分析解释,对提高读者阅读古书的能力大有帮助。《古书疑义举例续补》对俞樾《古书析义举例》一书加以增益补充,进一步论证古人的修辞方法,发现并论证古人措辞造句的若干原则。为了更好地学习、继承和研究杨树达先生丰厚的学术遗产,我社曾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编辑出版了多卷本的《杨树达文集》,影响巨大。时隔多年,书肆上久难觅该书踨影,而学界对其需求却日益强烈,因此,我社决定对《文集》进行修订和增补后重新出版,以饗读者。
作者: [刘江主编];[西泠印社编]
出版社:西泠印社,2003
简介: 西泠印社,二十世纪初创立,早年以友会文,今则以文会友,位于杭州美丽的孤山。这个学术团体,遐迩闻名,为中外时人所称道。印社收藏丰富,藏品不仅于国内展览,也曾展出于东瀛。今值建社一百年,同人建议,精选藏品以问世,这固然是对社庆的一种纪念,但重大意义,还在于对我国民族文化的弘扬。 本集选辑藏品近二百件,有书法、绘画、篆印三大部分。书法有明清及近代各家的篆、隶、行、草各体的精品;绘画有明清及近代各家的山水、人物和花鸟,或工或写,各俱风采;篆印有战国、秦汉印及中古后少数民族的铁印,其中还包括数组富有特色的肖形古印;再就是明清及近代各家的篆刻。作为藏品,虽不能谓之完修,但可以略窥美术史上不少家数的艺术风范。以上三大部分,同人汇编立意,要求“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浅知深”,诚为敏思者务实之为,可谓善哉。 本集书法部分,诸如文徵明、徐渭、董其昌、张瑞图、倪元璐、王铎、傅山、高士奇、金农、郑燮、丁敬、钱坫、邓石如、林则徐、赵之谦、俞樾、吴昌硕及郭沫若诸家之作,即列历代书谱中,亦可谓上乘之晶。内陈豫钟扇面录宫诗十首的小楷,虽属小品,但于工整中见灵趣,在其他篆、隶、行、草书之外,很是别致,诚然是“书为心之画”。今观本集所辑,显然体现出它的“美哉奂焉”。 本集绘画部分,人物画虽然不多,但各有独到处。如陈洪绶的《抚乐仕女图》,有"老莲瘦体"特征,今不常见。又清八怪之一黄慎的《老叟品香》,可谓有清闽画人物画的样版。他如任熊、任薰的人物,以及王震的《倚松图》,都具晚清、民国初的海派风韵。近人丰子恺、李可染的人物,各逞其长,显得近代人物画风格的多样化。 所选的山水画佳构中,有属华亭,有属娄东、虞山,有属武林诸派,各有特色。画之精者,如沈仕的《山阁青云图》,文嘉的《溪山烟雾图》,沈士充的《云深仙峤图》,李流芳的《溪山楼阁图》,蓝瑛的《积雪图》,王时敏的《溪村晚霁图》,王翚的《紫虚托道图》,笔墨健劲,章法平稳,可以用采说明明清绘画所采取的掇英的传统手法,获得了一定的成就。其中王锡绶的《溪山村落图》及近人张大干的《松涧独坐图》,虽属平凡构图,但状极自然的烟云变幻,且得江南山水氤氲意趣。又本集所编花鸟画的藏品中,八大山人的字画册页,在在精到,最为名贵。如罗聘的《三清图》,抒写梅、竹、石为士大夫清绝之作的典型。他如奚冈的《竹石图》,虚谷的《梅兰竹菊四季屏》,蒲华的《四季花卉屏》及赵之谦的《牡丹图》,都属社藏中的上品,更有黄牧甫的《兰花》,工中带写,写中有发微,评所谓其"出自肺腑",诚如是也。近人作品中,吴昌硕的《墨梅》,齐白石的《墨虾》等,在近现代的国画中虽常见,但珍贵,徐悲鸿的《猫雀图》等,更见出近现代绘画在力求开拓中的一种创格。 本集篆刻部分有战国、秦汉印,都是珍贵文物,若干组汉刻官玺,如《魏屠各率善邑长》《军假司马》《琅邪尉丞》及《军曲侯印》,均属这个时代白文的规范之作,在印学史上,无疑是范例之晶。在肖形古印中,如《秦汉图形印》《巴蜀玺印》等,皆为上品,尤以战士骑马持戟秦汉图形印,有助兵器史的研究。戟是戈矛相合而成的,勾、刺并用,是战国时代先进武器,至汉代普遍使用,今甘肃武威出土的铜执戟骑马俑,其形象与此印相若。篆印藏品中,明清及近代各家所刻,不少为历史上有代表性的典型名品,明代文彭印之精巧,何震印之拙朴,都在本集中可见,若加苏宣古朴混沦之作,则所谓“明人文、何、苏为三鼎立”,则于本集已完备。本集所选清人之作,徽、浙两派,基本齐全。丁敬、蒋仁、黄易、奚冈、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等“西泠八家”作品,任读者可一一品尝。丁敬的"力振古法",可以从他的《上下钓鱼山人》及《烟云供养》奏刀中体会到。又所选邓石如的《汗流有声断岸千尺》,姑不论其“朱文圆润,瘦而不瘠”,而在这八个字的疏密处理中,已见出他在惨淡经营时的富有才能。本集所选的作品,特别要提出的,还有吴昌硕的两方篆印:一方朱文《弃官先彭泽令五十日》,刻于清宣统元年,即公元1909年,这是作者一种看透世情,而又淡泊人生的反映;别一方朱文《西泠印社中人》,刻于1917年,是西泠印社成立已十三年,承印社创始人“属刻”,由于内容与形式,具有符契的情结,这就成为印社标志性的绝世佳作,最近由日本小林斗庵先生捐赠西泠印社,际此印社成立百年,正如社员贺沧诗中云:“石证因缘八十春,高情不愧社中人"。 1983年,当我在社员证书上见到这方印时,沙孟海前辈惠告这方印的来历,觉得意义不一般,遂吟一绝,末句颂此印曰:?当随天地共长春”。 本集自选辑至付印,先后数易寒暑,主其事者不辞辛劳,凡参加编选工作的同仁,都极尽其责,或有异议,反复研讨。在编选中,大家力求做到“毋意、毋固、毋必、毋我”(《论语·子罕》),只因本集印张有限,故对未选用而割爱的藏品,不免惋惜。际此付梓,本社同人闻讯,无不欣欣然。序言有不当处,尚祈有识诸贤正之。 王伯敏癸末立秋后二日,湖上荷香之时于半唐书舍。
作者: (清)俞樾著;方霏点校
出版社: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
简介:本书作者俞樾(1821-1907),字荫甫,号曲园,浙江德清人。道光进士,官翰林院编修、河南学政。晚年讲学杭州诂经精舍。治经、子、小学,宗法王念孙父子,读书研究,主张正句读、审字义、通古文假借,并分析特殊的语文现象。所著有《群经平议》、《诸子平议》、《古书疑义举例》等。能诗词,重视小说戏曲。所作笔记,搜集丰富,为学术史、文学史提供不少参考资料。所撰各书,总称《春在堂全书》,共二百五十卷。 《春在堂随笔》是作者根据平日所作笔记整理而成,共十卷,大体按年代排序。由于他学识渊博、根柢较深、因而笔记取材广博,文字简约。内容或为以经学、小学、诗文、石刻之考释和评定,或为师友间之酬和文字,或为游历览胜之实录实感,或为朝野之轶闻掌故,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