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中学生版言文对照
作者: [(清)吴楚材,(清)吴调侯选编];阙勋吾等译注;陈蒲清等评析
出版社:岳麓书社,2002
简介:[译文]子皮想派尹何担任自己采邑(封地)的长官。子产说:“年纪轻,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子皮说:“尹何忠厚老实,我很喜欢他,他是不会背叛我的。要他去学习学习,他也就更加懂得治理政事了。”子产说:“不能这么办。大凡爱护一个人,总希望对他有利。现在您爱护一个人,却把政事交给他,就好像还不会拿刀却要他去割东西,那对他一定有很多的伤害。您这样爱护人,只能把它伤害罢了,那还有谁敢来求得您的爱护呢?您对于郑国来说,好比国家的栋梁。栋梁折断了,屋椽自然要崩塌,我也将被压在下面。我不敢不把这些话全说出来。您有一块美丽的丝绸,不使人拿它去学着做衣服。大官、大邑,那是靠它寄托一生的,你却要学习政事的人去管理。岂不是替美丽的丝绸设想得比大官大邑还多吗?我只听说学习好了然后去管理政事,没有听说过拿政事去叫人学习的。如果真的这样做,一定有危害。譬如打猎,只有习惯于射箭、驾车,才能获取禽兽。要是从没有上车射过箭,驾过车,那就只担心翻车被压,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获取禽兽呢?”子皮说:“说得真好啊!我没有见识。我听说君子务必懂得大的、远的事情,小人只懂得小的、近的事情。我,是一个小人,衣服穿在我的身上,我知道小心爱护它;大官大邑是靠它寄托一生的,我却把它疏忽了,看轻了。不是你这么一说,我还不知道啊。前些时候,我曾经说过:‘你治理郑国,我只治理我的家邑,使我的身子有所寄托,也就足够了。’现在听了你说的这番话之后,才知道这样还不够。从现在起,虽然是我的家族之事,也听从你的意见去办!”子产说:“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正如每个人的脸面一样。我难道敢认为您的脸面就像我的脸面吗?不过我心里觉得您这样做很危险,就据实相告罢了。”
子皮认为子产很忠诚,所以把郑国的政事完全交给他。子产因此能够治理郑国。
[简评]本文写了郑国政治家子产和子皮之间的一次关于用人从政的谈话。子产直言忠告,子皮从谏如流,两人都推心置腹,开诚布公,成为一段政治佳话。
子产的议论,既深刻,又形象。他从两个方面深刻说明不可以派没有经过政治训练的人去管理政治大事。一方面是政治大局,说明如果管理不好,会造成巨大危害;一方面是私人关系,指出如果任用没有经验的人去主管政治大事,即使动机上是爱他,但实际效果则是伤害他。他运用了多个比喻,把道理说得形象生动。这些比喻都十分贴近生活:拿刀子割东西,用贵重锦绣做衣服,驾车射箭,都要事先经过训练;房屋倒塌了,住的人都会被压死。深刻的分析,形象贴切的比喻,共同构成了巨大的说服力。
[简评]本文突出表现鲁仲连的“义”。所谓“义”,就是坚持正义,一身正气。他为什么反对尊奉秦国为天下共主(帝)呢?他说:“彼秦,弃礼义、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于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可见,他是站在维护人格尊严、维护仁政、反对暴政的高度来看待问题的。他宁肯牺牲生命,也要维护人格的尊严,但又不仅仅是“为一身”的尊严,而是为了全天下的人。他是怎样说服主张帝秦的诸侯及其群臣呢?一是说明,一旦帝秦,诸侯各国就在名分上并进一步在实际上处于臣仆婢妾的地位,听任暴秦的使唤、侮辱与宰割。二是说明,秦将在诸侯的身边安插自己的亲信与间谍,斟换诸侯的大臣,危及诸侯与群臣的根本利益。他的分析人情人理,又善于运用历史典故与生动的比喻,所以,力主帝秦的辛垣衍听了,不得不佩服,不得不折服。
本文描写鲁仲连的形象采取了多种衬托手法。一是用平原君作衬托。平原君是战国时代著名的贤公子,面对压境的强敌与主张屈辱求和的说客,却一筹莫展,不敢任事。从而衬托出鲁
仲连的胸有成竹,不畏强暴。二是用辛垣衍作衬托。辛垣衍以魏国使臣的身份见鲁仲连,企图先发制人,劝鲁仲连离开邯郸不管闲事。鲁仲连却能后发制人,层层剖析,步步进逼,使辛垣衍拜服。三是用秦将衬托。“秦将闻之,为却军五十里。”最后,写鲁仲连辞掉重赏,不受官爵,功成身退,“终身不复见”,为这个磊落倜傥的光辉形象,画上了最光彩的一笔。
[译文]我太史公、您的仆人司马迁一再致敬并陈言,少卿足下:不久前,承您降低身份写信给我,教导我待人接物要谨慎,担负起向朝廷推贤进士的责任,情意和语气热诚恳切。您如果抱怨我不遵照您的劝告,却奉行世上俗人所说的主张,我是不敢这样的。我虽然才能低劣,也还是懂得您这位长者的教诲。只是自己认为身体残废,处在污秽的地位,稍一行动就要受到指责,想做一些有益的事,反而招来损害,因此独自忧愁烦闷,又能跟谁诉说呢?俗语说:“为谁去做?又让谁来听?,,钟子期死了以后,伯牙终身不再弹琴。这是为什么呢?贤士替了解自己的人效力,女子为喜欢自己的人打扮。像我身体己遭受到了摧残,即使才能像随侯珠、和氏璧,品德像许由、伯夷,终究不能引以为荣,恰恰会被人耻笑而自取污辱。您的信本应该及时答复,但我刚好跟随皇上从东方回来,又被烦琐的事务逼迫,跟您见面的时间很短促,匆匆忙忙没有片刻的空闲,能够让我向您倾吐自己的心怀。现在您遭到意外的罪过,再过一月,就靠近十二月了,我又必须跟随皇帝去雍县,恐怕您骤然离开人世,这样我将终于不能够向您抒发满腔的悲愤,使您与世长辞的灵魂抱怨无穷。请让我向您简略地陈述闭塞浅陋的意见,隔了很久没有答复,希望不要责怪。
我听说:善于修身,是象征智慧的;恩惠施于人,是仁的起点;不随便取予,是义的表现;懂得耻辱,是勇的标志;树立名声,是品行的顶峰。士子有了这五种品德,然后可以立身世上,排列在君子的中间。所以祸患没有比贪欲私利更惨的了,悲痛没有比心灵受伤更痛苦的了,行为没有比污辱祖先更丑的了,耻辱没有比遭受宫刑更重大的了。受过宫刑的人,地位是不能同任何人相比的。这种看法并非只在今天,而是由来已久了。从前卫灵公和宦官雍渠同坐一辆车,孔子就离开卫国前往陈国;商鞅由于太监景监的推荐被召见,赵良心存戒惧;太监赵谈陪坐在汉文帝的车上,袁丝看到了脸色骤变。自古以来都瞧不起宦官。有着一般才能的人,事情关系到宦官,没有人不被挫伤志气,何况抱负远大、意志刚毅的人呢!如今朝廷虽然缺乏人才,怎么会要受过刑罚的人去推荐天下的英豪俊杰呢!我依赖祖先遗下的事业,能够在皇帝身边做事,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自己思考了一下:上不能对皇帝尽忠效信,有策略卓越、能力突出的声誉,从而得到皇帝的信任;其次又不能替皇帝拾遗补缺、补正过失,招贤进能,发现有才德的隐士;外不能在军队中充数,攻城野战,建立斩将夺旗的战功;下不能每天积累功劳,取得高官厚禄,替宗族朋友争光。这四项没有一项能做到,只能随声附和,取得人家的喜欢,我没有任何微小的贡献,可以从这些看出来。从前我也曾加入下大夫的行列,陪着大家奉命在朝堂上参加讨论,我没有利用这个时机整顿纲常法纪,竭尽自己的思虑。现在已经身体残废成为扫除污秽的差役,处在地位卑贱者的中间,还想抬头扬眉,评论是非,这不也太轻视朝廷,侮辱当世的士人了么?唉呀,唉呀!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而且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不容易明白的。我年轻时没有卓越不羁的才能,成年后也没有乡里的称誉。幸亏皇上由于我父亲的缘故,使我能得到贡献自己微薄才能的机会,允许我在宫禁中
进进出出。我觉得头上戴了盆子怎么能望得见天,所以断绝了和宾客的交往,忘掉了家事,日夜都想着献出自己微薄的才力,专心尽职,以求得皇上的亲近信任。然而事情却与愿望大相违
背,并不像我想的一样。
我和李陵,都在宫廷做官,平常并没有什么来往。志向和走的道路,彼此不同,不曾一起饮过一杯酒来表示友好的情谊。然而,我观察李陵的为人,是个要求自己严格的人:奉事父母非常孝顺,同朋友交往很讲信用,遇到钱财很廉洁,或取或与讲究义,能分别长幼尊卑,谦让有礼,尊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经常想着奋不顾身,为了国家的急难不惜牺牲。他的素养,我以为有国士的风度。做人臣的,能够提出万死不顾一生的计策,奔赴国家的急难,这已经是个奇士了。如今他行事一有不当,那些只知保全自己和家庭的大臣们,却跟着诬告夸大李陵的过失,我真是私下替李陵感到悲痛。况且李陵带的士兵不满五千,深入匈奴境内,到达单于居住的地方,在老虎口上挂钓饵,向强悍的胡兵四处挑战,而对着众多的敌人,同单于连续作战十多天,杀掉的敌人超过自己兵士的数量。使得敌人救死扶伤也忙不过来,匈奴的君长都震惊恐怖,于是全部征调他们的左、右贤王,发动所有能开弓射箭的人,用一国的兵力共同进攻并包围李陵。李陵转战千里,箭射完了,道路断绝了,救兵不到,士兵死伤严重,尸体成堆。可是李陵扬起臂膀一声号召,慰劳军队,士兵无不奋起,激动得人人流泪,脸上沾满血污,悲痛地哭泣,又拉开没有箭的空弓弦,冒着白光闪闪的刀口奔向北方,跟敌人拚命。当李陵的军队没
有覆没时,有使者送来的捷报,汉的公卿王侯都举杯向皇上祝贺。过了几天,李陵战败的书信传来,皇上为这饮食没滋味,上朝处理政事不高兴,大臣们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是好。我私下不考虑自己的卑贱,见主上悲伤哀戚,实在想报效自己的一片忠心。我认为李陵乎素能跟士兵军官同甘共苦,所以能够得到士兵军官的死命效力。即使是古代的名将,也不能超过他。他虽
然败降匈奴,看他的意思,还想找到适当的时期报答汉朝。战事已经无可奈何;他还大量杀伤敌人,功劳也足足可以向天下表白了。我心中想把这个上奏皇上,却没有得到机会。恰好碰上皇上召问,就说出这个意见,并讲了李陵的功劳,试图用这个来宽慰皇上的胸怀,堵塞那些诋毁诬陷的言语。我没说清楚,皇上不了解,以为我有意攻击贰师将军李广利,替李陵辩解,就把我下交狱官。于是,忠谨恳切的心,终于不能自我辩解,因此被定为诬上之罪,最后天子听从了狱官的意见,判处宫刑。我家境贫寒,钱财不够拿来赎罪,朋友都不出来援救看望,皇帝左右的亲近大臣,不给我说一句好话。人身不是木石,单独跟执法的官吏在一起,深深囚禁在监狱之中,这痛苦能向谁诉说呢?这正是少卿亲眼看到的,我的遭遇难道不是这样吗?李陵既已生降匈奴,败坏了他家族的声誉,我又跟着被关进蚕室,更加被天下人耻笑。可悲啊!可悲啊!事情不容易逐一地跟俗人说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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