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共同题名:History of western aesthetics
作者: 汝信主编;凌继尧,徐恒醇著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简介: 对“什么是美学”这个问题,在不同的时空范围(不同的历史时期和不
同的文化区域)内,有不同的具体答案。在这种历史客观性面前,我们应该
使我们的学术研究符合历史实际。也就是说,美学史如果要真实传达客观历
史进程的宏大气魄,就应该对所有时空确定性框架中的美学样式进行包容性
的阐述。我们这部西方美学史,力图把美学对象的这种历史客观性、全面性
和复杂性,体现在我们的研究和写作中。
同时,我们认为,对作为研究对象的“西方美学”概念的探讨,除了要
对其历史客观性作比较充分的研究外,还要对美学对象作为“史学遗存”(
作为反映客观性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公认为学统的那些说法)的主观
性,进行必要的揭示和解释。历史留给每一个时代的美学研究者的思想遗产
,按其文本的‘‘原创性”或文本的“解释性”,可分为两类。也就是说,
如果美学著作甲、乙、丙等是在A时代产生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说甲、乙
、丙等对于A时代及其以后的时代来说,是“原创性”的;如果美学著作丁
和戊是在A时代以后的B时代、c时代或D时代产生的,是对甲乙丙的解释,那
么,对于A时代来说,丁戊就是“解释性”的,而对于丁戊各自产生的时代
及其以后的时代来说,它们又是“原创性”的。历史上的学术情况经常是:
诸多后代研究者对前于自己生活时代的学术著作和思想的研究,往往有自己
的主观偏好、观点倾向和方法论方面的侧重(例如在哲学型、艺术型和意识
风尚型之间有所侧重,在现实赋向与浪漫赋向之间有所选择,在对学术地域
图和学派的关注上有空间选择偏好等等),因而,导致他们在认可、确定和
选择以前时代客观存在的思想资料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时,有不同的眼界和
视角,可能出现或范围宽泛或范围狭窄的不同情况。例如B时代的丁认定A时
代的美学就是甲乙,而丙并不被放在他的研究和解释视野之内;而c时代的
戊则认为乙和丙很重要,而甲“没有学术价值”。这样,对于丁和戊来说,
在他们研究美学史的时候,对于研究对象的认定和选择,就有很大的差异,
他们对“什么是美学研究对象”的答案就不尽相同。我们在自己的实际研究
和写作过程中,对此类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化解了这方面的一些难题。例
如对于中世纪的美学,注重当时神学一哲学著作中的美学思想和美学问题,
研究教会和修道院(经院)的“美的”思想和审美意识,当然是非常必要和重
要的。大多数西方美学史著作都倾力于对这个“主流”对象的把握。但是,
西方中世纪社会实际上是“宗教神权社会”与“世俗民间社会”的重合体,
其“世俗性”与“民间性”虽非主流,但它们是后来欧洲文艺复兴的起源和
近代民族国家的根由。因而,在阐述中世纪美学的时候,似乎应该把视野放
得更宽一些,对于当时欧洲各个民族区域中的艺术和“非神圣化”的审美风
尚,给予必要的关注。同时,对中世纪的“西方”,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
是“以罗马为轴心”的罗马教皇(教会)中心论的观点,另一种则是“与东方
拜占庭各为互动之一极”的双轴互动论。从20世纪后半期以来对中世纪思想
和学术的研究动向来看,拜占庭文化关于“美的”思想,拜占庭艺术及其审
美风尚,以至东方的“美的”思想、艺术风格和审美风尚经过“拜占庭化”
之后的形式和内容等等,对于中世纪欧洲社会的精神领域的作用似乎不可小
视。因而,为了对中世纪欧洲美学概念有更完满的表述,适当论及拜占庭美
学思想,把它作为一个补充的研究和论述对象,似乎也是应该的。对诸如此
类的问题,我们这部书也进行了一些尝试性探索。
“西方美学史”概念中的“史”,作为研究对象的一个基本要素,体现
着这个概念的“活力”(生命力)。正是由于把美学看成“历史科学”,才使
它摆脱了诸多绝对体系的真理性孰为最真的非理性争论的悖论,而使得美学
成为一门“不断成长着”的思想史科学。在历史的框架中,美学就是美学史
。因而可以说,没有“历史”的美学只能是“独断论”。在这个意义上,任
何美学的“原理”或逻辑体系,都必然的是以其历史性(独特优越性与相对
局限性)为基础的。任何事物的历史,其实就是它作为(或者被“看”为、被
“设定”为)一个具体的生命成长的有机过程。也就是说,在比喻(metaphor
)的意义上,历史是一个有机体。美学亦然。
所以,美学的历史应该是“一个”(浑然一体)有整体性的发展着的美学
思想史,而不应该是许多“单个”美学思想按时间顺序的、简单的、无内在
联系的、机械物品一样的排列,或者拼凑。关于这一点,我们在研究和写作
过程中,有如下一些体会。 最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历史发展过
程中世代思想的“前后联系”,也就是生活在较前时代的美学家的思想对生
活在较后时代的美学家的思想的影响,反过来说,就是较后的美学家对前代
的思想的接受。这种影响和接受,是在世代连绵更替的过程中不断“流动”
着的,这就是“美学思想史”。所以,只对历代诸多美学家的思想按照时间
顺序进行排列,并不是美学史。美学史之所以是一门历史学科,就是要揭示
历代美学思想之间的内在联系。当然,把历代“每一个”美学家的思想都描
述清楚,是揭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的基础。但美学史不能以这种单个的描
述为满足。要揭示在历史上前后相继的美学家之间的思想关系,美学史就应
该像一般思想史那样,所使用的概念也主要是“继承”、“接受”和“批判
”、“扬弃”等等。搞清楚这种继承和批判的关系,才能阐明思想史是如何
进步的,才能让读者看清楚美学史上的“创新”是如何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
“接着讲”出来的。我们的这部书,也力求贯穿这种“历史”精神。
同时,在历史承续性的大的总体框架内,单就历史上先后存在的美学思
想的继承和批判关系而言,并不是简单、严格地按照“前后相邻”的原则进
行的,在历史中存在的众多美学思想资料之间,后来者对于先行者,有着十
分复杂的关系。例如“跳跃性”继承批判,直接与间接继承批判;又如,较
前的一种思想被较后的许多思想各有不同侧重地继承批判,较前许多思想被
较后的一种思想所综合地继承批判等等。历史内部的这种复杂性,正表现出
历史的活跃性和人类思想的丰富性。我们这部美学史,也力图表现出美学思
想继承批判的这种历史丰富性和复杂性。
而且,一旦把作为哲学理念、艺术元理论和审美风尚三者相结合的“美
学思想”放入“历史”框架中,从而一旦它们成为连绵和流动着的历时性思
想,那么,三者的概念就动态化了,形成审美风尚风俗之衍变、艺术形上思
想流派之衍变、“美的”哲学理念之衍变。也就是说,在历史的框架中,三
者各自有了其独立的历史。更重要的是,这三个衍变形成为同时代互动和先
后时代互动的格局。它们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使得美学思想成为多样多彩
的、活生生的、各个时代格局和风格很不相同的历史。在一些时候,它们主
次分明,个性凸现;而在例外一些时候,则形成共鸣合奏。从而,美学史的
发展便充满了跌宕起伏的波澜。
在更大尺度的历史学视域范围内,我们还应该把美学思想的历史与“大
历史”(即人类生命存在和活动的综合史)及其各个分支(经济史、政治史、
社会结构史和文化史)联系起来,对美学思想、美学意识与它们之间的实际
关系(相互影响和作用)进行必要的描述和阐明。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觉得,
在社会意识史和社会思想史的界面上,应该关注美学思想与其同时代的或异
时代的科学思想、宗教思想、伦理道德思想、语言学思想、人类学思想和心
理学思想等等的相互促动关系。
也就是说,任何时代的美学,作为历史框架中“被限制”的思想存在,
它必然受到三重历史的影响。第一,在“纯粹”美学专业的视域中,它受到
自己以前的所有美学思想的历史遗存的影响;第二,在大历史的框架中,从
一般意义上说,美学思想必然也承担着大历史的命运,大历史的命运也是美
学不可逃避的命运;第三,美学思想在一定意义上是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
文明的产物,同时,在历史过程中,它又与这二者有着相互促动的联系。
这些情况都告诉我们,在研究和写作西方美学史的时候,必须采取历史
唯物主义的态度。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历史观,它指明了以科
学态度研究历史的途径。它摒弃了唯心史观“从思想到思想”的诠释模式,
以历史条件和社会关系作为理解人及其历史活动的出发点,揭示了人的思想
活动与人的现实的、客体性的物质存在和社会存在之间互动关系的辩证法,
一方面从社会存在中揭示各种社会意识产生和发展的根源,另一方面,也十
分重视各种社会意识的相互作用以及它们对社会存在的反作用。唯其如此,
才能正确而深刻地阐明诸多思想文化现象的真实内涵,彰显社会历史发展演
进的客观规律性。因此,西方美学史的研究,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
确立这样一个学术立场,就会使得我们的西方美学史研究获得正确方向。当
然,对于历史唯物主义,我们必须摆脱教条式的阐释,而体会马克思主义的
真义。恩格斯早就提醒我们:“如果不把唯物主义方法当作研究历史的指南
,而把它当作现存的公式,按照它来剪裁各种历史事实,那么它就会转变为
自己的对立物。”可见,要在西方美学史研究中做到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和
方法为指南,就必须正确理解它,并且正确应用它,坚持从美学历史发展的
客观事实出发,对具体问题进行具体的历史分析,真正从历史的活生生的联
系中,科学地理解美学家或美学流派的学说、主张及其地位和贡献。
从我们对“西方美学史”中的“历史”概念作为研究对象的说明中,我
们其实已经接触到了西方美学史研究方法论的问题。因为历史既是“客体”
,也是“历史的”研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