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诗注补笺.上
作者: (宋)陈师道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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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一九三一年,冒广生鹤亭(一八七三一九五九)先生在广州,见到雍正时云间赵骏烈刻的《后山集》。赵刻《后山集》中诗的部分是根据诗体编排的,按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五绝、七绝的顺序,共八卷,六百七十九首。冒先生在封面上题了以下的话:“行箧无任渊注本,粗读一过,尚拟检宋人诸集及地志说部,为渊补注。炳烛余年,或恐徒成结想,然书成自是不朽之业也。疚齐壬申八月朔题。”
那时冒先生不但没有任注本,还不知道陈后山诗的其他版本。隨后他即已查到陈唐刊本和马暾刊本,并发现蒋光煦别下齐《斠补隅录》中有《陈后山集校记》一种。於是在赵刻本第二册和第三册封面上,分别作了以下的题记:
雍正间有嘉善陈唐刻本,即魏衍本,无注。衍所未收,分体为逸诗,马暾本已全载。别下齐《斠补隅录》有《陈后山集》一种,乃以舊钞本、任注本、毛钞本校明本。並传录何义门校语。兹一一迻写书眉。三月廿四日慕园。
上面所记的三月当是一九三二年。前一则题记中所说的马暾本,也就是后一则题记中所称的明刻本。
别下齐《斠补隅录》所载的就是何焯(义门)的校语。
按一九三二到一九三四两年中,冒先生进行《后山诗注》的补箋工作。在他的自订年谱草稿一九三一年壬申项下有“赴粤,四月游罗浮,五月归在南京,六月返皋”一段。番禺陶氏爱庐覆刻的赵本《后集山》,便是那时在广州所得。回如皋后,家中有大量书籍可供引用。年谱草稿一九三四年项下有三一月以《后山诗箋》付拔可印行”一句。可见两年后已经全部定稿。那两年冒先生是六十岁到六十一岁。商务印书馆出版此书是在一九三六年。
书出后,二十年来冒先生在上海度过了他的学术生活的晚年。起初致力于宋词的研究,著有《四声钩沉》、《疚齐词论》、《宋曲章句》、《倾杯考》、《东鳞西爪录》、《新斠定云谣集曲子》等书,並编订了不少宋词的校记。其后十多年中,研究《管子》、《文子缵义》、《京氏易》、《新书》、《新语》、《春秋繁露》等,著有《管子集释长编》、《管子校正勘误》、《列子释文》、《春秋繁露释文》、《周易京氏义三种》等,并将有关经、子的短篇论文彙成《小三吾亭杂著》四巨册,约计字数在百万以上。而这二十年来,对《后山诗注补箋》却没有什么修动。一九五七年,冒先生八十五岁,重来北京,心情很是兴奋激动。 诗稿中有“正是新邦红五月,天安门上树红旗”之句,表达了对新中国欣欣向荣的喜悦。那时出版社的同志来联系,拟将《后山诗注补箋》重版,于是订立了稿约。回上海后,曾经集中精力整理过一短时期并得见潘博山先生提供的蜀宋大字本《后山先生文集》进行校订。终因年高,显示出“晚岁心存力已疲”的状态。从五七年底到五九年八月逝世,几乎大部时间在华东医院卧病。然而由于学术研究是他一生的事业,从留存的任何片纸只字中,处处可以看到他谨严不苟的认真负责精神。五九年六、七月中,我那时在河南商城,冒先生还曾来信问过一次,可见他对这书一贯非常重视。冒先生五九年八月(农历七夕)在滬逝世后,我在京一直未能前往整理遗稿。今年一月才有机会去滬将后山诗箋的原本携京。到今年(一九六一年)四月下旬,才有时间开始整理。
陈后山名师道(一○五二一一○一),是所谓江西诗派的主要人物。吕本中所著《江西诗社宗派图》中把他的名次仅列在黄庭坚之下,作为第二。宋元间江西派的方回著《瀛奎律髓》,作出一祖三宗之说,以杜甫为祖,三宗便是黄庭坚、陈师道和后来较晚的陈与义。方回并说:“老杜诗为唐诗之冠,黄、陈诗为宋诗之冠。”可见当时之推崇。但以后反对江西派的人则对陈后山攻击不遗余力,如清初主张西崑体的冯班等,认为他生硬、费解、晦涩、拙俗。这些我们应综合起来加以研究。
陈师道的一生浮沉在下级官吏中,在徐州、颖州和棣州当州学教授,到四十九岁临死的一年,才从棣州教授调到祕书省为正字。他的门人魏衍在《彭城陈先生集记》中,对他的事迹、著作,都有详细记载。箋文更引证《宋史》本传、《曾巩传》、《东坡集》、《山谷集》、《荆公集》、《雞肋编》、《老学菴笔记》、《能改齐漫录》以及其他文集、笔记、诗话等,对陈师道的一生提供了详尽的资料陈师道一生事迹的突出之点,可以从南宋学者朱熹的几句话中看出。《朱子语类》记载朱熹看过东都事略.陈无己传》以后说:“只是说得个影子,《陈无己传》好处都不载。最好是不见章子厚、不著赵挺之棉袄、传钦之闻其贫甚,怀银子见他,欲以赒之,坐间听他议论,遂不敢出银子。”章惇、赵挺之是朝廷的權贵,关于章、赵的事,箋文已有详释。这些地方表现出陈的风骨嶙峋和耿介。他除了对朝贵的冷峻,对所钦敬的人,却是极热情的。在徐州教授时,苏轼出守杭州,陈师道没有得到州官许可,毅然往南京和苏轼话别,因此失去了徐州教授的职位,而在诗集中留下了一代不数人,百年能几见的诗句。
陈师道的诗集和文集是魏衍据陈的手稿甲、乙、丙稿编定的。南宋初年,四川新津人任渊为黄庭坚和陈的诗集作注,所以陈的诗集今日分有注本和无注本两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任渊注的评语是:
渊生南北宋间,去元祐诸人不远,佚文遗跡,往往而存。即同时所与周旋者,一一能知始末,故所排比年月、鉤稽事实,多能得作者本意。
事实上任注主要是注解诗句的典故出处,附带注陈的交游和社会情况。箋则是主要箋释陈的交游和当时社会政治情况,对于典故出处,任注基本上完备,所以祗偶一涉及。这是任注和冒箋的区别所在。任渊注陈诗以后,到冒广生作补箋,中间相隔八百多年,时间隔长了,有利条件是能看到更多的资料,如本书卷十二《钦圣憲肃皇后挽词》一首中“决策天同力”一句,任渊没有注,冒箋引李焘《续资治通监长编》元符三年正月已卯一条,说明章惇与神宗向皇后争执宋王朝皇位继承人的经过。而李焘的书是任渊来不及看到的。
箋释的工作,非常细密和认真。举一个例说,如卷二《追呼行》㈠,箋引庄季裕《雞肋编》所载陈师道使用俗语的例子共有一一十一处,而箋文将一一十一个例子的出处都一一检出。对于补箋的价值,试为归纳几点如下:(一)补充了任注的不足。所引用书多,箋释的范围广,包括当时政治、文化和诗坛等各个方面。(一一)补箋修正了一些史书和笔记的错误。如卷一《嘲秦觏》一首的箋文根据任注,並引证《高郵州志》和《山谷诗集》,证明《宋史》和《东都事略》的误载。《逸诗》卷上《登凤凰山怀子瞻》一首的箋文,根据后山自注所引苏轼诗证明施注苏诗中熙宁九年编入密州的诗,应改编杭州。(三)补箋開创了一种新的研究方法。历代为古人诗补注、集注的很多,大都限于释虫鱼、注草木,龂龂于典故的出处。宋人诗集从李壁注正安石诗、胡穉箋陈与义诗,到清沈钦韩注范成大诗,都不外如此。而这一箋本,从当时的社会背景入手,箋释的是北宋后期社会政治情况的一个侧面,以陈师道的经历为纲,因此使后学者更易于理解陈诗,而且对文学史、社会史提供了有价值的资料。
由于我的水平和时间的限制,祗能对箋本做以上简略的介绍,其内容优缺点还待读者的进一步提出。去。原稿如下:
在整理箋本的过程中,发现冒先生为箋本所作序的一个開头,以后就没有写下后山诗分有注无注两种,无注者连文,诗日五七,文日千百,凡一十卷,《诗话》、《叢谈》则各自为卷。政和五年乙未其门人魏衍编,有次年丙申元城王云题。宋末元初茶陵陈仁子……
根据这启发,进一步探索《后山集》的各种版本,和各个时期的藏书目录,首先草成了《陈后山诗集的流传》一文。然后把宋、元、明、清所有《后山集》的序跋作一彙编。并根据所能见到的后山诗版本辑录了一个校记。
关于笺文本身方面,除了将冒先生自己补充的很少几条列入外,还有陈彰先生和郑雪耘先生的一些见解,也都补入,并加注明。此外,对商务原本误排的字也作了改正,对少数笺语的引文,作了修订。
至于整个笺文的体裁和内容,还不可能作更多的覈对和变动,我想必然还有可以修正的地方,这些都要求读者的指正和进一步的加工。
㈠这一首诗题,最早的宋蜀大字本作《追呼行》,其余各本均作《鸣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