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色的心情
作者: 中国少年作家班编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2004
简介:五月了,多日来一直不肯多施舍一点阳光的太阳,终于撵走了灰暗暗的云层,向大地洒下一个动人的笑容。
这个星期日,学校将要到邙山春游。这条消息一散播开,学校里就跟炸了锅似的,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兴奋。陶瑞跑过来眉飞色舞地说:“这下好了,我几天前在‘淑女坊’买的长裙正愁上学不能穿呢……”我的心里快活得很:“我嘛,先要考虑考虑买些什么东西填满嘴巴……哈哈哈哈……”
终于等到了星期天。一大早,学校就开进了五辆大客车。我们一个个行军似的背着大包小包的食品、饮料,兴高采烈地坐在凳子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组成小组。原来,老师担心我们走失,要求班里50个人组成10个小分队。我这一组的成员超载一个,有我,土豆,陶瑞,程云,
陈涵姣和伟哥。土豆和伟哥两个男士负责保护女生的安全,所以伟哥从家拿了一个装饰用的锋利的尖刀。和戒指。哈,看上去挺威风,我们几个女生趁他不备,把那只戒指从大伟胖嘟嘟的小拇指上抢下来,争着戴在自己的手指上。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要问问于男同志带了什么家伙
作为武器。我凑过去一瞧——
“你要干吗?”我的瞳孔想必瞪得特大,因为于男回过头来时吓了我一跳。我抢过他手里的四只彩色氢气球,“你拿这个当做防身武器?笑,笑死我了……”程云他们几个也凑上来瞧了瞧,随即开始大笑。土豆一脸迷惑地抢过气球,“喂,这也许能派上用场呢,咱们要是去黄河坐快艇,你们几个活泼分子,要是一不小心……”
“喂,说什么不吉利话,谁会像你那么笨,还能掉进黄河里……”程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呀,快看,咱们要出发了。”
果然,楼下已经有几个班站好了队。我们六个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十分钟后坐上了一辆大客车。
每次和父母从这里到郑州去,大约需要40分钟,可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儿,时间似乎变成了压缩饼干,在我们的嘻嘻哈哈声中被时间老人啃了个精光。等到我摘下耳机,把王菲的声音扼杀在随身听里时,车已经到了邙山脚下。
我们争先恐后地跳下车,车门都要被挤变形了。我是我们小组的头头,手一挥,“同志们,冲啊……”
我拉着陶瑞的手,在前面飞快地跑着,首先蹿上了山。于男左手牵着四只大大的氢气球,右手举着“立拍得”的相机,趁我俩不备,把我和陶瑞狂奔的场面拍了下来,还把照片向程云他们炫耀—千我像个野人,一只脚在前面伸得长长的,另一只好像和陶瑞的扭在了一起,好,好,好玩儿死了。我拿了一个喝光了的饮料瓶,用土豆的头顶练习打鼓;把他教训得嗷嗷直叫。
就这么打打闹闹地,我们几乎把山都爬遍了,刚刚中午十二点。阳光晒得我们大汗淋漓,于是就坐了缆车下山来,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些纪念品,又集体狂吃冰淇淋。爽!不一会儿,我们吃过午饭,准备去坐快艇。我揉着近视眼,对伟哥说:“大伟,喏,拿一下我的太阳镜,让我把眼镜戴上。”傻乎乎的大伟不知是个圈套,接过了我手里刚从路边买来的和他一样的太阳镜——我的太阳镜上坏了一块。陶瑞和程云他们几个捂着嘴一个劲儿地笑,伟哥还是中了我的调包计,趁他买冷饮的时候他的太阳镜被我换走了。他还被我们的笑搞得莫名其妙的,愣了半天。
可是,几乎是同一个时候,我们几个人都发现于男不见了。起先,我们只是向周围喊了几声,以为他又和我们捉迷藏,或者站在什么地方偷偷拍照哩。可渐渐地我才认识到事态严重起来——我们在四周找了半个多钟头,也没有寻到一点影子。邙山公园里这么大,他会不会被坏
人绑架了?或者在什么地方摔倒了?或者……我真恨自己作为组长,居然只拉着几个女生跑在前面自顾自地玩儿,只想着于男和大伟会保护我们,却……我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立刻把剩下的五人兵分三路,我和陶瑞,程云和涵姣各一路,大伟孤军奋战。我手里紧攥着于男给我的照片,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水,似乎那张照片是我所有的希望。于男,你在哪里!
当我不顾一切地跑遍大半个园子,累得眼前一片模糊时,我突然看见了河边——红黄蓝绿——于男的气球!陶瑞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她把我扶起来,手臂无力地向前指去——我两眼一片黑暗地看到河边围拢着的一群人,正把一个瘦瘦的、胸前印着大大的文熙俊的头像的男孩从水中捞上来……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向那个瘦瘦的身影走去,嗓子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当我的脑中不断地盘旋着一句话“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然而我看到了于男苍白的脸,苍白的嘴唇,和那熟悉的密密麻麻的青春痘……
我蹲在地上,和身边的同学抱在一起痛哭,模模糊糊的泪眼里,无奈地看着于男被跟队老师叫来的救护车送走。我在同学们的哭声中努力听清了跟队老师的话:“他是为了救一个从汽艇上不小心掉人水中的女孩……目击者说,他正和几个同学在岸边走着,忽然发现这一险情,
他向后跑了几步,对船上的游客大喊,可是没人听见。于是他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水中……他把几个气球递给了那个溺水的女孩,自己却因为最终没有力气而坚持不住了……”
于男!我的好哥们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我甚至在想出发之前他对我们说的话是否统统变成了一个死神念的咒语,而我们却把这个危险的咒语当做玩笑……我举起手中他惟一留下的照片,眼泪如不肯退的潮水,浸湿了上面我和陶瑞几个小时前还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是个平凡的人,平凡得不值得引起某一个人的注目。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个幼稚单纯得有些忧郁了的女孩。我会把自己伪装得好得不得了,甚至连我自己都被迷惑了。其实我是个很虚伪的人。不信吗?
我承认我一直喜欢那个给我写信的男孩,也曾无数次地费尽心机地暗示他。可真的等到两人面对面喝可乐的时候,我却违心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吗?不,我喜欢,可以说几年来我一直在等这句话,我只是在等,等他说第二遍,第三遍。可第四遍都说完了之后,我仍旧在摇头,当他落寞的背影渐渐远去时,我却哭了。说给别人听一定没人相信,连我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我这是怎么了?
全班同学都很讨厌那个烦人的班主任,因为他总是和同学们作对,我最讨厌他,可能同学们的逆反心理大部分都是我调动的。可当面对班主任时,我会对他笑得很灿烂,脸部的肌肉僵硬得都酸掉了。我感觉我的骨头里有两个字叫“献媚”。有点儿像吞了苍蝇,可我午饭仍旧吃
得很香。
很讨厌那个自以为是的女孩。她自以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可以讨老师们的欢心。她向老师献媚时,我恨不得上去撕破她的脸。但我不能,真的不能。我只能狠狠地瞪她几眼。但当她过来和我打招呼时,我还是会微笑着说“Hi”。奇怪,心里不是发过誓不跟这种拍老师马屁的人说话吗?
和妈妈聊天时,无意中妈妈问起我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我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您了,妈妈。”可当我再次冷静地回想起那个问题时,我真的困惑了。如果让我说心里话,这个心爱的东西绝对不是妈妈。可以排在她前面的有无数的东西,比如分数,那个主宰我命运的东西;比如巧克力,那种让我依恋了十几年的黑色固体;比如那个让我伤心的男孩。可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说呢?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篇文章只倾吐了我的心声。我要告诉所有的人,你们看到的我其实只是我的影子,只是影子。真正的自我是片禁区,你们看不见进不得,我自己也触摸不到的。
明天我还是那个看上去很单纯的涉世未深的女孩,但心里有些担心了,因为这篇文章是我瞒着爸爸偷偷写的,不知他看了之后会怎样,应该是气愤吧,得摔茶杯吧,当然也可能仅仅是惊奇……
那天就要上晚自习的时候,同桌鲍丽妍问我一道物理题,我还没讲完,坐在前面的郭维谦就扭过头说:“老大!问她物理题,你想不想及格啊?!”鲍丽妍就一下从我手中抽走书,环顾四周说:“王楠呢?怎么没回来?”
王楠和鲍丽妍都是非常聪明、理科非常好的学生。每次上课讨论问题,王和鲍就很激烈地讨论,坐在旁边的我就只好自个儿低头做题。
郭说那句话时,我很不好意思很爽朗地呵呵笑。其实那是装的,我一点也不想笑——想哭。我知道没办法。
晚自习,做题的时候,一种酸苦的情绪海潮般侵袭而来,我缓缓抬起头,盯着单调的天花板和破旧的电扇。张老师就在后面给一个同学讲题。自从我上初三数开始不及格后,张老师就不对我那么亲了。以前我回答问题的时攸,她总是微微地笑。大家都当我是很小的小孩子,都喜欢我上课回答问题的样子,然后都笑。现在不了,上了初三我几乎没有回答过问题。我知道我理科不好。我想张老师再也不会对我微微笑了,她会放弃我吧?当然没有人这样告诉我,但我下课问她题时能感觉到有些不一样,可又能怎样呢?能怪谁?我还是常考不及格。
张老师给那个同学讲完题,从我身边走过。我仰着头,直到过了一会,眼睛里没有发酸的感觉了,确信不会有东西从脸上滑下来。然后低着头继续做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