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lling Around European Architecture
作者: 汉宝德著;黄健敏摄影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简介:在西方文明中,最有戏剧性及趣味性的建筑就是城堡了。我们对城堡的印象大多是透过西方童话故事中的描写而来,那当然是种非常有浪漫趣味的描写。就是这样,西方的城堡就成为一种世界性的象征了。
狄斯耐为美国的孩子们建造乐园的时候,选用了城堡作为象征,说明城堡充满了欢乐的与神话的想象。仙女举起她的金魔杖,为孩子们的梦想在空中挥舞;孩子们的愿望可能就是一座美丽的城堡,坐落在山头上。城堡代表了地位、权势、幸福与安全。因为西方人的观念,即使到了童话产生的十九世纪,森林与自然仍代表着险恶、恐怖,住着可怕的、凶暴的女巫。
我对城堡的兴趣与我学建筑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城堡不是西方建筑史上的明星,而被历史学家看成野蛮文明的象征。我的兴趣是来自童年的想象与城堡戏剧性外貌的吸引力。因为要找一种建筑代表诗情画意的遐想,就非城堡莫属了。
城堡有今天这样美丽的意象,大约自中世纪结束后的「文艺复兴时期」就开始了。英俊潇洒而又勇猛善战的骑土都是多情种子,愿为美人的奴才,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他们的鲜血是为美人的芳心所洒。这种浪漫故事与天主教尊尚圣母属同一心理背景,美化了黑暗的中世纪文明。
每个时代成为历史后,就有被理想化的倾向,何况民间传说已有可以入画的古堡作为具体的见证。世人很快就把城堡的丑恶面忘记了。这是上帝赐给人类的天赋,用以疗治文明的创伤吧!
其实,古堡形势的动人处,无不是残酷文明的记号,古堡都建在山头上,反映了当时是个杀伐不宁、战乱频仍的时代。它们无不是大石块所砌成,可以想象堡主们拥武力自重、鱼肉人民的残状。城堡高耸自然是防卫外侮的表示,又何尝不是严密牢狱的象征。英国古代政治的斗争,无不以残酷、坚固的「伦敦塔」(tower of london,古时为英国皇室的监狱,因此又称「血腥之塔」)作终结。城堡在建筑上的特征,如美观的圆形垛楼,层层出跳的悬壁及塔屋。在今天,只能想象一个美丽的面庞自窗洞里采出,而事实上,是用来便利武士对攻击者灌倒热油开水、投掷标枪火把。
在这美丽的外表下,城堡是个阴森、冰冷、潮湿的生活空间。对于囚犯,它是可怕的牢狱,对于堡主,也不过是匿身之处,要靠武士们健壮的体魄抵抗它的侵袭。里面是武器、盔甲的金属声,粗鲁的呼喝声。只有透过大杯喝酒、大块吃肉的豪迈生活的想象,才能再建这种石库内的古代景象。中世纪城堡以今天的生活标准来看,是地狱。
在欧洲,这种残酷的文明遗迹,完整保留下来的似乎也不太多了。大部分的中世纪城堡因被后代所遗弃,长年失修,多已成废墟,仅足为后世的文人墨客所凭吊。有一部分则为后世封建领主所一再加建、改建,失去原有的风味。1974年我在欧洲游荡时,曾有意访求这样典型的城堡,也曾因为时间匆忙,或在这方面缺少数据,一直没有如愿。只有在比利时的根特(ghent),却出乎意料之外地看到一座城堡,大体上尚保有当年的规模。
那年七月初,我们自英国搭渡船到比利时的布鲁日港,转火车抵达比利时有名的美丽亲切的小城布鲁日(bruges)。沉醉在诗情画意的街巷及广场中两天后,我们决定前往首都布鲁塞尔(brussels)。火车行至半途,经过根特,我忽然想起该市在文艺复兴时期曾是法兰德斯(flanders)的政治、经济中心,应该尚有浏览的价值。乃临时决定下车,往市内一行。
根特在今天已成为一个工业都市,有现代都市的紊乱与庞杂。电车把我们带到旧市中心的广场上,我们发现建于十五世纪的「圣巴蒙教堂」(st. bavo's cathedral)、中世纪经济力量核心的棉织大厅及河边的「基尔特建筑」(guild),虽仍洋溢着古老的情趣,却被污染得灰头土脸,在阴霾的天气里,竟显得了无生气。
根特在艺术上的珍藏就是「圣巴蒙教堂」的地下室中小心陈列着的一幅画:范艾克(jan van eyck,1390-1441)的《羔羊崇拜》(adoration of the lamb)。范艾克是法兰德斯在文艺复兴初期所产生的伟大画家,这幅画是现代油画的里程碑,德国诗人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1749-1832)对它推崇备至,画家把基督耶稣的牺牲比做羔羊的牺牲,受到耶稣家人及众圣者、使徒的礼赞,天使的跪拜,据说很多观光客来根特,只是为了瞻仰这幅名画,我觉得这幅画在构图上有素朴的中世纪风,在人物上已现文艺复兴的生动活泼,确有时代转换作品的严肃与深刻。
但我对根特的城堡比较有兴趣。法兰德斯是个小国,恐怕只有我国的几个县那么大,但在中世纪末期,却因对外贸易,成为意大利之外最繁荣的国度。特别到了十五世纪,该国的女继承人嫁给了法国的勃根地大公,在强国的保护下,减少内在封建领主的纷争,一时工商鼎盛,文采焕发。当然,这古堡却是火药用做战争武器以前的产物,是十二世纪时由法兰德斯伯爵所建造的,所以到了今天,仍留下中世纪领主残酷的事迹。
伯爵堡在规模上与英王的伦敦塔不能相比,但格局却具体而微。正因形制紧凑,反觉动人。城堡的中央是座高大、方形的建筑,为城堡的主体。这里面是中世纪武士戏剧性活动的所在。最下面是地牢,除了不见天日、要自上面掷进食物的地洞外,还有各种行刑室,刑具真是五花八门,目前已搬到楼上的陈列室里,并配合着照片,说明其用法,其残状多不忍卒睹。
最重要的空间,则为楼上的大厅,供全体聚餐及典礼性集会使用。屋顶极为高大,室内宽广无柱,想来是堡主对其属下武士精神教育的所在。根特的伯爵堡,这座大厅并不十分动人,而且简单朴实,比起后来建于十五世纪的城堡,显出中世纪建筑的粗陋。
堡垒里有伯爵的私宅,所以必须建造一所可以为家属容身、比较舒服的房屋。这座房屋建造在正厅的后面,采取低地国家民房的形式,屋顶的山墙呈阶梯形,为了安全,屋高三层,下面由卫士居住,楼上的居室实在也谈不上豪华,不过是使用木板装修而已。在居室与正厅之间,为了便利堡主出入,在上层由廊道连通,也许是为了防卫与安全,廊道的下面由高达两层的大圆拱撑离地面,看上去动人心魄。与大圆拱及挑出的圆形垛楼对比起来,是中世纪古堡建筑中最动人的一面。
爬到古堡的顶上,就是古代武士守卫瞭望的所在,俯视城堡的外墙与四周仍然低矮的市屋与街道,及当年为死囚悬首示众的广场,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景色。眺望近处红色、交错的屋顶,及远处「圣巴蒙教堂」与「圣尼古拉斯教堂」(saint nicholas church)的尖塔,但不知中世纪的卫士,在耳边仍响着行刑室中的惨叫声时,能有享受这美景的心情否?
其实伯爵堡比较有趣的一面,是自屋顶俯视其城堡后方的河面,及沿河建造的一些十五世纪的商业建筑。原来这古堡建造的时代至十六世纪,根特的政治与经济地位全靠这条不过二十公尺宽,名叫「莱斯」(lys)的小河。这河当年经过布鲁日直通北海,是贸易的孔道,不用说,河边是远洋船只停泊的所在。那些漂亮的「基尔特工会建筑」都面河而建。到今天,似乎为那雄壮浑然的古堡做了美丽的陪衬,但在古堡建筑的十二世纪,那河虽然重要,却没有日后那么热闹。古堡临河而建,想来是为了在经济上控制航道的理由,同时也是为了易于防卫的理由。今天这一带的河水,迎着对岸建筑的倒影,与堡内高处的草坪相辉映,使这青石砌成的封建时代的证物,显得无比宁静、祥和。
本书介绍详尽、全面,并配有大量精美的图片,既是旅游爱好者的最佳导游读本,又是建筑史学者的辅导教材。
作者以建筑史学者的眼光在欧洲畅游多次,漫步于史迹之间,沉醉于文明之中。以身临其境的感悟引领广大读者感性地认识欧洲建筑及其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