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欧原工业化的兴起
作者： 王加丰，张卫良著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简介：这一过程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它直接促进了城市和集中的工商业的发展。近20多年来，我们一再强调中世纪城市是封建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但论证是不充分的，没有像布洛赫那样从封建领地变化的需要这一关键角度来说明城市工商业的产生，由此展示城市工商业与封建领地变化的关系。接着产生的一个问题是，法国的这种变化有没有全西欧性的意义？布洛赫认为，“徭役的弱化和领地的缩小是从法国观察到的特殊现象，其他欧洲国家没有。”不过他强调，英国和德国也发生了同样的过程，但比法国“迟一两个世纪”②。显然，这里面的原因也许是：这两个国家的封建化过程晚于法国，城市生活的发展也晚于法国，9—11世纪间的战乱没有法国那样频繁，其大领地没有法国那样发达，等等。
领主们放弃大领地经营，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大领地管理困难，同时，那种相当程度上与世隔绝的生活不利于领主们处理多余的农副产品并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另一方面，由于西欧特定的封建制度，通过建立城市或市场不仅能解决上述问题，而且还能增加收入。正是这两种原因，使领主们在11—13世纪间走上了发展城市和市场的道路而放弃自给自足的庄园发展模式。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结论：西欧的封建制度有助于工商业集中，不是集中在庄园的作坊里，而是集中在城市或大的村庄里。
当然，我们这样讲不意味着农村不存在手工业了，随着生产发展，农村手工业也在发展。英国现存13世纪时的四个庄园管理文献，有助于我们了解当时英国的庄园与市场(城市手工业)
及与农村手工业的关系。
英国现存的13世纪时田庄管理的四个文件，分别是《亨莱的田庄管理》、《无名氏的田庄管理》、《田庄总管的职责》和《格罗斯泰斯特的条例》。从这些文献中我们可以看到，普通的农业庄园中的许多手工业品来自市场。如《格罗斯泰斯特的条例》就这样规定：“我劝你一年中要在两个季节去进行你的主要采购活动，也就是说，酒类、蜡和衣服等项到圣博托福集市去买，日常用品到林赛、诺福克、贝尔沃河谷、尚安普顿的温切斯特和布里斯托尔的萨默塞特去买；长袍一类到圣艾夫斯去买。”①这段话表明，当时的庄园已与市场有了相当密切的联系，且已积累了丰富的买卖经验。
但农村手工业在庄园的正常运转中仍发挥重要作用。《田庄总管的职责》写道：“管家和庄头必须经常查看他们负责的房屋以及墙、沟渠、篱笆、二轮马车、四轮马车、犁、耙、羊栏等等的破损情况和其他所有损失，以便他们能够早觉察早整修，而不至于因为他们的过失，因小失大，原本花12便士即可，结果却损失1马克。每样东西的价值都取决于平时的维修。”②
当时村子里的手工业者大体有两类，一类属于庄园，一类不属于庄园。在《无名氏的田庄管理》中有这么一段话：“首先谈马车等费用问题。让铁匠手头有一笔一定数额的款子，以应购置制犁和给马与年老役用马钉蹄铁所需钢、铁之用是对的，但也要根据乡间其他地区同类开支情况和铁匠讨价还价。……材料中庄园没有而又得外购的，就让他按公道的价钱去买。如能雇到马车夫和耕地的人，他们又懂得如何加工木料，那当然很好，虽然给他们的工钱要付得高一些。”这里讲到的“铁匠”、“马车夫”、“耕地的人”等看来都是雇用的；但“铁匠”大概是专业的手工业者，而且是独立开业的手工业者，不过与庄园的关系异常密切；后者则是兼职的手工业者。“乡间其他地区同类开支情况”的说法，表明这些工匠一般住在农村。庄园里还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手工业者，但这些属于庄园的手工业者干手工业活时有额外报酬。比如，这同一个文献说道：制造运货马车用的绳索时，“庄园里有人要是熟悉这项制作工艺，而且拧成绳、制成索了的，就，得发给津贴”。《田庄总管的职责》在列举庄园的财产时，其中一项是“工场”，说明这时英国庄园工场仍然存在，当然这里也可理解为庄园修理工具时的场所，并非常年生产某种产品的工场。
在讨论这时期的农村手工业时，需探讨一下乡村领主对一些乡村生活必备的手工工具的控制或垄断，这主要指领主强迫农民使用庄园的磨坊、面包房及苹果酒或葡萄酒的压榨器的特权。从10世纪开始，“许多领主运用手中权力，开始强迫领地上的农民使用他们的磨坊，当然要付费，大领主们甚至要求受他们裁判权和行政权管辖的其他小领主领地上的农民使用他们的磨坊。这个集中的趋势伴随着技术的进步：人力、畜力最终为水力所代替”。这不仅是法国的产物，“英国也有磨坊的强制使用和销售的垄断，以至于强迫购买啤酒。德国也是如此，法国的所有垄断权力在它那儿几乎都存在，但是将这种制度推到极点的是法国。没有哪一个国家比法国有更广泛的领地，没有哪一个国家像法国那样在每个领地中有各式各样错综复杂的经济活动形式”。从积极的方面看，领主的这种控制有助于农业、手工业的相对分离，有助于技术和手工业的集聚。
这时期农村手工业发展的另一个特点，是城乡手工业在许多较大的居民点混合起来了，这些居民点既可称之为城市，也可称之为乡村，本质上也就是大的村庄。由于建立市场对封建主来说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事业，封建主争相建立市场和给许多市场以特许状，结果出现了众多微型的工商业集聚点，其实是些稍大的村子。
四14—15世纪的转折
13世纪末和14世纪初，西欧中世纪的经济复兴告一段落，进入转折时期，农村手工业的发展出现重大转向，总的趋势是为原工业化的兴起准备条件。换言之，在农业的进一步发展似乎显得不可能时，农村手工业出现了新的发展动向。当然，这种转向在开始时是缓慢的，只是到15世纪末才加快并明朗起来。
农村手工业的普遍发展和广泛分布，是前工业化时代英国极其令人瞩目的社会经济现象，如同一些经济史家估计的那样，这种发展造成了工业革命前的工业重心倾向于农村的趋势。在这个时期，西欧农村手工业与传统的手工业相比，在生产规模、生产方式等方面已经有了一些质的变化。英格兰的西南部各郡、东盎格利亚和约克郡西区是三个最主要的农村毛纺织业基地，生产规模日益扩大。至14世纪90年代，英格兰索默塞特生产的呢绒超过12000匹，成为生产量最大的郡，威尔特郡的产量超过7000匹，排列第二。
英国以外的西欧，14、15世纪时农村工业也普遍发展起来。14世纪40年代，有两个地区出现强劲的发展势头：一个在波希米亚，主要是开采金、银和锌；另一个在南德意志，那里步意大利的后尘，农村和小城镇织造的麻布和其他混纺的廉价布匹进入市场。古老的圣加尔修道院的佃户们，过去只为自己和领主织布，现在由修道院发展成为村庄，成为织造麻布的重要城镇之一。西欧原有的一些手工业中心区，尽管城镇手工业日益衰退，但是农村手工业特别是纺织业却逐渐壮大。15世纪时，佛兰德、意大利北部、法国北部、西班牙的一些地方农村纺织业都
有不同程度的兴起。到15世纪中后期，西欧的农村工业已经比较普遍，并已形成一些中心。在佛兰德，当一些原先手工业繁荣的中心城市出现某种衰落时，农村与小城镇的工业却发展迅速。
除毛纺织业外，农村中的采矿、冶炼、造船、军火、制盐、煮皂、明矾、玻璃等手工业也迅速兴起。1357年，英国的一个经营锡矿的商人拥有七个矿井，并雇用着300个工人。意大利
的布雷西亚、德国的纽伦堡、比利时的列日等由于邻近铁矿，制铁业非常突出。有人计算，在1475年时，上法尔茨的上莱茵兰地区大约有四分之一人口在炼铁工业工作，包括750个矿工、3000多个运输工人、5180个伐木和烧炭工人，还有其他各种熟练和不熟练的工人，总人数超过11000人。另外，建筑业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农村手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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