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四部要籍选刊 套装共3册
作者: 蒋鹏翔
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7年10月
简介:
《管子》二十四卷,传古楼据上海图书馆藏明万历十年赵用贤“管韩合刻本”影印,系四部要籍选刊子部的*种。
赵用贤本《管子》在宋本的基础上进行修订,校勘精审,刊刻精美。万历以后《管子》的许多重要版本,如《二十二子》本、《百子全书》本、《四部备要》本,都以赵用贤本为底本。而今去万历日远,明刻本越发为世所重,管韩和刻本《管子》为几大图书馆深藏善本书库,已难一见。
《管子》,旧题管仲撰。根据目前的研究成果,当是管仲及其以后门人递相累增而成。《管子》在先秦诸子中是比较独特的一部书,因其兼采诸家,故历代目录在其归类上常有分歧。《管子》记录的先秦时期的思想,对于今人治国理政、农业生产、军事指挥、为人处世都极具指导意义。又由于《管子》著述过程中参考了当时许多其他的书,而《管子》的记载又与其他书的传世版本文本上存在差异,所以《管子》在今天还具有校勘价值。
【前言】
出 版 説 明
岳麓书院 蒋鹏翔
《管子》二十四卷,舊題管仲撰,據上海圖書館藏明萬曆十年(一五八二)趙用賢編《管韓合刻》本影印。
管仲,名夷吾,字仲,潁上人,齊桓公尊爲『仲父』。生年不詳,(或有藉民俗材料證其生於公元前七二三年者),卒於公元前六四五年,《史記·齊太公世家》桓公四十一年(公元前六四五年)云:『是歲,管仲、隰朋皆卒。』管仲是春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史記·管晏列傳》云:『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足見政績之彪炳,但如何評價這位特立獨行、功過俱彰的名臣,從孔子開始,一直是個聚訟紛紜的熱點問題。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爲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論語·八佾》)此爲貶。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 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論語·憲問》)此爲褒。
這種複雜的態度無疑産生了深遠的影響,後世如孟荀、如公羊、如董仲舒、如司馬遷、如劉向、如朱熹,於管仲事跡皆有臧否之言且整體趨於貶斥,這是由論者所處的時代背景變化所造成的,實已漸悖孔子主旨。馮浩菲《關於孔子論管仲的争議》、干春松《儒家王道政治秩序的構建及其遇到的困境——以『管仲之器小哉』的詮釋为例》曾對此詳加考辯,茲不贅述。
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管晏列傳》語)管仲著書之説早在西晉時就有人提出質疑,而朱晦庵的意見尤爲尖鋭:『《管子》非仲所著。仲當時任齊國之政,事甚多。稍閑時,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閑功夫著書底人。著書者是不見用之人也。其書老、莊説話亦有之。想只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并附以它書。』(《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七)其實這不僅僅因爲管仲無暇著書,更因爲春秋時期個人撰作之意識尚未覺醒,故羅雨亭有《戰國前無私家著作説》。
關於《管子》之成書,嚴景文《書管子後》云:『近人編書目者謂此書多言管子後事,蓋後人附益者多,余不謂然。先秦諸子,皆門弟子或賓客或子孫撰定,不必手著。』(《鐵橋漫稿》卷八)此説已較通達。余季豫《古書通例》卷四所論尤爲透徹,曰:『凡讀古人之書,輒思知其人,論其世,此古今學者之所同也。司馬遷《史記》所作諸子列傳,大抵爲讀其書有所感而發,故傳中必敘其所著書,又言余讀某書某某篇,皆所謂「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之意也。若夫六國、秦、漢間人治諸子之學者,輯録其遺文,追敘其學説,知後人讀其書,必欲觀其行事,於是考之於國史,記其所傳聞,筆之於書,以爲論世知人之助,彼本述而不作,非欲自爲一家之言,爲求讀之之便利,故即附入本書,與劉向著録之意同。當時本無自署姓名之例,故不知爲何人所作,後之傳録編次其書者,亦但取其爲一家之學,有益於學者而已,固不暇一一爲之辨别,且亦無須辨别也。』世傳《管子》,即屬此類。
《管子》作者固不須辨,但其各篇形成時間不一,所屬流派各異,所以仍有必要分别考察,然後才能較爲準確地理解全書性質。羅雨亭《管子探源》正爲此而作,其言甚繁,不便具引,僅移録其結論於左,以供觀覽。
一、《經言》九篇
《牧民》*、《形勢》第二、《權修》第三,皆戰國政治思想家作;《立政》第四、《乘馬》第五,皆戰國末政治思想家作;《七法》第六,戰國末爲孫吴申韓之學者所作;《版法》第七,似亦戰國時人作;《幼官》第八,秦漢間兵陰陽家作;《幼官圖》第九,漢以後人作。
二、《外言》八篇
《五輔》第十,戰國政治思想家作;《宙合》第十一,戰國末陰陽家作;《樞言》第十二,戰國末法家緣道家爲之;《八觀》第十三,西漢文、景後政治思想家作;《法禁》第十四、《法法》第十六,并戰國法家作;《重令》第十五,秦漢間政治思想家作;《兵法》第十七,秦漢兵家作。
三、《内言》九篇
《大匡》第十八,戰國人作;《中匡》第十九,疑亦戰國人作;《小匡》第二十,漢初人作;《王言》第二十一,亡,疑戰國中世後政治思想家作;《霸形》第二十二、《霸言》第二十三,并戰國中世後政治思想家作;《問》第二十四,戰國政治思想家作;《謀失》第二十五,亡,無考;《戒》第二十六,戰國末調和儒道者作。
四、《短語》十八篇
《地圖》第二十七,*早作於戰國中世;《參患》第二十八,漢文、景以後人作;《制分》第二十九,疑戰國兵家作;《君臣上》第三十、《君臣下》第三十一,并戰國末政治思想家作;《小稱》第三十二,戰國儒家作;《四稱》第三十三,疑亦戰國人作;《正言》第三十四,亡,無考。《侈靡》第三十五,戰國末陰陽家作;《心術上》第三十六、《心術下》第三十七、《白心》第三十八,并戰國中世以後道家作;《水地》第三十九,漢初醫家作;《四時》第四十、《五行》第四十一,并戰國末陰陽家作;《勢》第四十二,戰國末兵陰陽家作;《正》第四十三,戰國末雜家作;《九變》第四十四,疑戰國以後人作。
五、《區言》五篇
《任法》第四十五、《明法》第四十六,并戰國中世後法家作;《正世》第四十七、《治國》第四十八,并漢文、景後政治思想家作;《内業》第四十九,疑戰國中世以後混合儒道者作。
六、《雜篇》十三篇
《封禪》第五十,漢司馬遷作。《小問》第五十一,輯戰國關於管仲之傳説而成;《七臣七主》第五十二,戰國末政治思想家作;《禁藏》第五十三,戰國末至漢初雜家作;《入國》第五十四、《九守》第五十五、《桓公問》第五十六,并疑戰國末年人作;《度地》第五十七,漢初人作;《地員》第五十八,疑亦漢初人作;《弟子職》第五十九,疑漢儒家作;《言昭》第六十、《修身》第六十一、《問霸》第六十二,并亡,無考。
七、《管子解》五篇,并戰國末秦未統一前雜家作。
八、《輕重》十九篇,并漢武、昭時理財學家作。
《管子》卷帙之繁,在周秦諸子中,罕見其匹。《漢志》列於道家,《隋志》歸之法家,皆據其一端而已。據《探源》所考,可知其成書時間上至戰國,下迄西漢,内容則涉及儒、道、法、兵、醫、陰陽諸家。尤爲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多有鈔録他書而加詳的段落,如《立政》之鈔《荀子·王制》,《大匡》之鈔《左傳》,《小匡》之鈔《國語·齊語》,《八觀》之鈔鼌錯《貴粟疏》,《參患》之鈔鼌錯《言兵事書》,《心術》之鈔《莊子·庚桑楚》,《明法》之鈔《韓非子·有度》,實開後人雜纂叢鈔之先河,故羅雨亭稱其『各家學説,保存*夥,詮發甚精,誠戰國秦漢學術之寶藏也。』非一家之言所能限。
現存*早的《管子》注本當係唐人尹知章注,《崇文總目》云:『《管子》十九卷,唐國子博士尹知章注。按吴競《書目》凡三十卷,今存十九卷,自《列勢解篇》而下十一卷亡。』據《文獻通考》卷二百十二轉引,按『列勢』當作『形勢』但大部分傳世刻本皆題爲『唐司空房玄齡注』而隱没知章之名,蓋書賈欲藉重臣以自矜耳。關於房注、尹注之真僞存佚,前人多有争議,如黎翔鳳《管子校注·序論》即力倡房注之説,然所舉證據實不免穿鑿,故仍當從衆,古人如王懷祖、俞曲園、戴子高,近人如章太炎、劉申叔、于思泊皆主尹注説,視今存古注爲尹知章撰而託名於房玄齡者。此問題鞏曰國、郭麗已有專文探討,可參閲。
《管子》宋刻,今知有三:一本有北宋慶曆四年(一〇四四)楊忱序,故世稱楊忱本;一本既有楊忱序,又附張嵲《讀管子》一文,中記年份曰『紹興己未』,即南宋紹興九年(一一三九),蓋張嵲據楊忱本翻刻者;一本曾經士禮居、海源閣遞藏,楊紹和稱其卷一後有木記『瞿源蔡潛道宅墨寶堂新雕印』,末卷後有木記云『蔡潛道宅板行,紹興壬申(一一五二)孟春朔題』,且有張嵲《讀管子》一文,則當係自張嵲本翻刻者。楊忱本、墨寶堂本皆佚,獨張嵲本流傳至今,爲《管子》宋刻僅存之碩果,今藏中國國家圖書館。
《管子》未見元刻,丁氏《持静齋書目》曰:『《管子》二十四卷,元刊本,王芑孫舊藏,有跋。』據冒廣生《管子跋十七則》考證,所指實爲明刻《管子補注》。
《管子》明刻,種類繁多,然溯其源頭,幾乎均可納入劉績《管子補注》本與趙用賢《管韓合刻》本兩大系統中。劉績《補注》在明刻中成書*早,其在增加新注之餘,對宋本文字亦進行了部分訂補,然印本罕見,流布日希,雖經翻刻,明萬曆《中都四子》本即翻刻此本,名猶不彰。論其影響,實遜於後來的趙用賢刻本。
趙用賢,字汝師,號定宇,常熟人。生於明嘉靖十四年(一五三五),卒於萬曆二十四年(一五九六)。隆慶五年(一五七一)進士,萬曆時官檢討,疏論張居正奪情,與吴中行同杖戍。終吏部侍郎,謚文毅。他是明代著名的藏書家,有《趙定宇書目》鈔本傳世,并曾刊印過《白文五經》《管韓合刻》《玉海》《新唐書糾謬》《周髀算經》《酉陽雜俎》《仇池筆記》《東坡志林》等書。其於萬曆十年所刻《管韓合刻》本《管子》體例周密,校勘審慎,被公認爲《管子》版本系統中承前啟後的關鍵環節,不僅明之凌汝亨本、吴勉學本,清之《二十二子》本、《百子全書》本,民國之《四部備要》本皆自此出,清人宋虞庭、王懷祖、戴子高等學者亦多以之爲底本研治《管子》。
趙用賢本所以可貴,在於其融合了宋張嵲本與明劉績本的優點。根據郭麗《趙用賢本管子論略》的研究,趙本的主體内容與段落劃分,主要依據宋本,并利用劉績本補其闕文,訂其古字,同時對後者的訛誤也有所改正,故形式*爲完備,文字亦更可取。尹氏舊注仍列於正文行間,劉氏補注及趙氏新注則刻於各葉天頭,閲讀尤便。《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卷十五著録的曾校跋趙本的學者多至二十二家,爲《管子》諸刻之冠,足見業界對此本的關注。今宋張嵲本有《中華再造善本》影印本,浙江書局翻刻趙本有上海古籍出版社縮印《二十二子》本,皆廣布於坊肆,獨趙本之萬曆原刻殊不易得,故借上海圖書館藏本影印,以爲《四部要籍選刊·子部》之始。原書封面有道光癸卯溆芷識語,疑即清葵愚道人《寄蝸残赘》自序所言之金溆芷太守筆跡,姑附印于卷末,稍存前賢手澤。上圖本有少許漫漶缺損,則據浙江圖書館藏本抽换補足。編印不當之處,請各位讀者批評指正。
二〇一六年九月十三日撰於半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