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欢喜
作者: 余秀华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2018年06月
简介:
《无端欢喜》是著名诗人余秀华的首部散文集,收入了余秀华近些年创作的四十余篇散文。
在身体与灵魂的缝隙间,那些日常生活中的不安,灵魂的动荡,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痛苦与喜悦,她写得用心用力。
在书中,余秀华谈人生、谈故乡、谈友人,情感质朴滚烫,语言直抵灵魂,呈现出作者绚烂的想象力和浩荡的内心世界,从多个侧面生动展现出余秀华作品的风貌。
【目录】
壹平常人生也风流
只要星光还照耀/3
可怕的“永恒”/19
馈赠/23
礼赞/30
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34
活着,拒绝大词/39
也说死亡/47
贰人生辽阔值得轻言细语
秋日小语/53
下午:2015年9月12日/59
竹节草/65
从四片叶子到十四片/71
黄昏上眉头/77
叁有故乡的人才有春天
我的乡愁和你不同/87
截一段春色给我的村庄/100
无端地热爱—写在春天初至的我的村庄/104
过年/108
憋着的春色/113
离婚一周年/119
日记,2015年10月31日,阴雨/123
心似驻佛/127
不知zui冷是何情/133
消失的神像/142
明月团团高树影/147
人与狗,俱不在/157
奶奶的两周年/161
肆让我们关上房门,穿好衣服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不一样的/167
疯狂的爱更像一种绝望/171
人性的下流才是人民的下流/177
手谈/181
冯唐说:人就要不害怕,不着急,不要脸/187
造访者/192
我们歌颂过的和诋毁过的/196
伍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一个人的花园/205
你可听见这风声/221
秋夜深几许/231
秋日一记/235
杰哥,你好/239
他从雪山经过,走下来/249
我用生命的二十分之一爱你/253
我们在洁白的纸上写的字—拥抱,致敬何三坡/257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沙雕/261
【免费在线读】
◎ 余秀华金句
生命里有连绵不断的悲苦和这悲苦之上的故事,我爱死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生。我爱着人生里涌现的骄傲和低处的迷雾。我感谢我自己卑微而鲜活地存在。
横店浓郁的气息在我骨骼里穿梭,油菜花浩浩荡荡地开着。生命的辽阔总是让人心神荡漾,于是有了活下去的梦想和热情,于是奋力爱这春天。
在虔诚里打开的必然是诚惶诚恐的虔诚,就算知道患得患失已经预言了必有所失,可是我还是想把这所失尽力失得合我心意。
火车从湖北荆门向四面八方奔走,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人。我跟着火车向四面八方奔走,是一个寻找方向的人。只能身披悲伤,继续在人世里横冲直撞,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人生。
一个人忧愁,一个人在命运里无所适从。我们这些在文字里取暖的孤独的孩子,我这个对人生的来龙去脉不停怀疑的却做不到彻底背叛的矛盾者。事情总是在我们的想象之外,而远方一定比我们认为的远方更远。
我们的生命里再没有至死不悔的遇见,遇见以后也没有人忍得住怅然若失的平凡。
我没说我会想他,我没说我爱,不能言说的委屈,无人可述的苦楚。这委屈是真委屈,这苦楚是真苦楚。
我们无法知道自己和命运有怎样的约定。只能看透虚无,让自己活得更无畏。
在一个个朴素的日子里,这样安详的时辰让我心里充满了喜悦,生命的姿态在这样的时候格外清晰。当我*次感觉到它的美好的时候,这热爱便从来没有间断。它一定无数次抚慰了我的悲伤和迷茫,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它一定许多次给了我不动声色的希望。
幸福总是如此朴素,不需要大红大紫的映托,不需要所谓的成功的印证,需要被印证的东西首先已经被怀疑过了。
我以为生活的目的就是生活的本身,如同爱就是爱的本身一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是一定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目的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美好的东西,因为它是纯粹的,纯粹是快乐的根本。
爱情的无能为力在让人心碎哀伤以外,就是让你更厚待自己和庸常的日子。所以某一个秋天里,我一定能站出深于一棵树的沉静。
大海上波涛汹涌,但是波浪下面几万里都是平静的。生活的本质是水,而非水形成的波浪。
枯萎是一种彻底的顺从,布满迷人的光晕。它们叫风轻轻一推,就匍匐下去了,和爱情有着相同的姿态。爱情的本质是枯萎,我们试图走近,试图在这样的枯萎之上触摸天空的蔚蓝。
你的吉他也弹得凌乱不堪,但是每一个音符却是清晰的:如同一个女人不敢连贯起来的心思。我想捕捉这些绿蝴蝶一样的音符,总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更不像样子。
这星天,这大山,不管戴着多少光环的人同样被遮蔽在大自然的雄伟里。大山还在,从大山上看到的星空还在,想到这里,我感到喜悦,一种永恒的感觉模模糊糊地爬遍全身。
人身上的物质都是时间的物质,身上的情绪也是时间的情绪,可以与它为敌,无法与它较劲。
一个满心疮痍的女人如何把自己重新嵌进这个世界而不感觉到疼呢?一个生命里背负了这么重的人依靠什么才能让自己重新安身立命呢?
我的思索恰恰基于对生活的信任,没有道理的信任,恰如没有道理地喜欢一个人一样。
人生没有被浪费的时间,除了阅读就是思考,而这以外,就是身体力行地活着。
◎ 精彩选摘
只要星光还照耀(节选)
准备好了几天里换洗的衣服:一件红裙子,一条黑裙子,和一件花旗袍。我把它们揉进包里,也把一份倦意一起揉进去。衣服进去了,床上就空了,而倦意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东西,把*稠的揉进去了,淡一点的立刻就生了出来。有时候人被稀薄的倦意包围着,反而有一些安慰。倦意是活物才有的东西,它包围住你了,也是好心告诉你:你还在人间呢。人间不够好,不会给谁欣喜若狂的感觉,但是它毕竟是我们待惯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没有试探的雄心。
这三年,我过上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日子:过一段时间就要出去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一起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许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到莫名其妙,一个人不做一些事情才是莫名其妙。他们对开始产生的不适小心地接受,直到它合理地成为自己的生活状态。或者反过来是世界看我莫名其妙,想把我锻炼成一个不莫名其妙的人。行李里带衣服、茶杯和一些也许用不上的小东西。我把它控制在我可以背着行走的范围里。想起*次去北京,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带:没有过剩的衣裳,没有护肤品,没有茶叶,也没有多一点的零花钱。但是现在,尽量少带的情况下,回家的时候还是重重的一包——除了一些友好的陌生的情意,还有书啊,茶叶什么的都要一齐背回来。
我的身体有时候好有时候又不好。好的时候我也乐意背多一些东西,不管是不是用得着。心情再好一点的时候,我就把这当作锻炼身体的一个方法,有时候也想把心里沉重的东西物化了背在背上。如果心里所有的重都可以物化了背起来真是一件好事情。
背着的东西总有一个卸下的时候,比如到了目的地之后,比如在旅馆睡觉的时候。但是心里的重实在难成背在背上的重:能够转化的事物就是可以解决的事物,但是没有许多能够被转化的事物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首先生死是不能转化的,或者说我们现在对生死的恐惧是不能转化的。*为直观的是我身体的残疾和虚弱是无法转化的。
这是一个应该被忽视但是又不得不悲伤的事情。记得去年,我一个人从北京西站回家,出租车把我放下以后,我七弯八拐去找候车厅,要进候车厅就要上一个很长的台阶。那天我的身体状况不好,包又很重。上台阶上到一半摔倒了,旁边有一些人看着我,但是没有一个人拉我一下,我挣扎了几下,没有力气爬起来,索性坐在地上歇一会儿。这个时候我的羞耻心消失了,它的存在几乎就是羞耻本身。我需要做的事情是走到候车厅,坐上火车,然后回家。如果连这个也不能完成,我的存在就会成为一个拉不直的问号。当然这个问号偶尔能够被拉直,但是那么快,它又会弯曲起来,在人世里跳跃着行走。我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坐着,也在陌生的好奇的冷漠的目光里坐着。如果这个时候感觉不到孤独那肯定是骗人。想着自己掏心掏肺地爱过的一些人,如果他们知道我此刻的处境会怎么想?我肯定不能坐在地上对他们说爱,甚至我也不能坐在摔倒的地上对这个大地说爱,我不允许自己这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允许自己这样。
当然是爬起来了,当然是回家了,但是我怎么也忘不了这个场景:一个人背着重重的包在人群里摔倒却没有力气爬起来的样子。现在我想起来就觉得那个时刻真实可触。一个人在疼的时候才知道疼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没有被酒精麻痹,没有被飘到半空里的名誉的、侮辱的东西麻痹。尽管世间种种,我们都不过在寻找麻痹自己的东西:小情小爱的小麻痹,功名利禄的大麻痹。我们没有处处摔倒在台阶上的疼,我们只有无时无刻从半空里垂直打下的虚空。回想起来:这虚空从降临在身体里的那一刻开始,就伴随连绵不断的层层加深的虚空而极尽了一生。从婚姻开始,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地走在了一起,还有一纸不许随便离开的契约。我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够增加一倍对抗虚空的力气,从身体到灵魂,从肉体到精神,这是人*初和*后的期许。但是很快就发现,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两个身体和灵魂之间有缝隙,发现缝隙的存在就是怀疑开始的时候。怀疑是一种力量,让宇宙的运行都可以倒转,当然缝隙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后终于崩塌。
这些存在的,虚空的,看得见的,摸不着的*后都被背进了包里。它们有等量的质地等量的份额,在虚空和现实里自由切换。
我试图把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理清楚,给自己一个可以相信的交代,但是到现在我还是做不到,如同一个被洪水裹挟的人不知道洪水是在把自己往哪一个方向带。然而再往前,二十年几乎以为无法改变的生活,清楚地看到是绝望把生活带进更深的绝望。什么都模糊了,绝望就异常清晰。当一个人没有力气对付绝望的时候,她就和绝望混为一团,在水里成为水,在泥里成为泥,在地狱成为鬼。当熟悉了绝望,绝望也是虚空的,偶尔奢望被偿还,但是看不到被偿还的途径。有时候感觉肉体也是虚空的,血和肉那么容易损伤,那么容易销蚀。两种都容易被损伤的事物里,是什么在如此积极地支配这一切呢?
或者说:是什么支撑着把余秀华的名字在人世里游荡了四十年?现在想来没有支撑,或者说支撑已经抽离了。没有一个信仰一个可以得到安慰的东西在生命的历程里劝告或者重组,一个名字恍恍惚惚,没有可以得到的也没有可以失去的,在存在和毁灭之间索性玩世不恭。当然,能够做到玩世不恭的人需要极大的智慧和豁出一切去的决心,更多的人是在玩世不恭和认真做人之间摇摆不止,我们做不到大奸大恶,也不甘心把自己活成一个被许多人瞻仰的榜样。我也做不了一个隐士,当然离真正的俗客又颇有距离,所以做一个平凡的人也有许多干扰和不得志,所以我一次次外出又一次次回来,任其裹挟、冲撞和毁损。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是在被毁损而袖手旁观,一是她认可了毁损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和生命共存而且一起向前的一个部分。
一个人的精神里至少有四分之一个孔乙己。我们常常嘲笑的东西往往回过头来完成对我们自身的救赎,许多时候我们没有注意到或者故意回避了这样的契机,但是它一定是存在的。是的,我带了几条裙子出门,但是难堪的是,我坐在那里,怎么样都无法把双腿合拢,疾病的存在也让我丧失了优雅。幸好优雅不是一个人生活的重要部分,甚至不能成为一部分,它不过是一个女人绸缎似的哀愁里的一根丝线。基于随时被抽掉的这一根丝线,我常常让身体里四分之一的孔乙己变成二分之一的孔乙己,它让我在尘世里摇晃的身体有一个靠处。这个靠处是靠着地面的,几乎没有倒下去的可能。这真让我欢喜。
到了火车上,孔乙己就规规矩矩地从身体里撤退,不留蛛丝马迹,等着下一次我对他的召唤。我一般把包放在地上,这样好拿,等下车的时候就不需要别人帮忙我把它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了。
我一直背着朋友送给我的一个包,从来不敢拖着拖箱出门,因为上下台阶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拎,这是身体的局限。身体的局限就导致了生活方式的改变,或者不知不觉导致了思维方式的改变,这是我不能知道无法辨别的,而且来路已短,我也无法从另外的路上试图,重组和塑造,这就是人生的局限,是人生本质上的悲哀。一个人上路,生命里可以陪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亲人纷纷离世,让人在这样的悲伤里一直回不过神。只能身披悲伤,继续在人世里横冲直撞,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人生。
火车从湖北荆门向四面八方奔走,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人。我跟着火车向四面八方奔走,是一个寻找方向的人。而方向也如同一次感人肺腑的开悟,迟迟不能到来。在火车上看风景是我坐火车*多做的事情,有时候带上一本书也是没有心思看的,总是盯着窗外,尽管有几段路我已经走了无数遍,但是我还是会看它
们,它们在短时间里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还是想看它们。
甚至在夜里,我也望着窗外,我想着在黑暗里可能一闪而过的奇异的风景或者灯火。我不知道这样的灯火能不能安慰我,但是我就那样等待着,像等着一道神谕。风景在风景里重复,可能产生新的风景,夜色在夜色里重复,可能等待的是一道神谕,一个奇迹。
尽管像我这样的俗人,无法等到它真正的出现。
……
馈 赠
1
竟然觉得:当你心有幸福的时候,幸福就已经悄然光临。这时候,幸福似乎也成了天赋和能力。而这能力不是你努力得到什么东西的过程,不是你能够使出的力气、心机和技巧。恰恰相反:它是把一切形而上的努力放在一边,用一双旁观者的眼睛看着这些的时刻。把什么都放下了,手里无沙,心坦然在此刻,在天地之间。
当能够放下一切的时候,放下的过程就是获得。
诚然,我不知道此刻我放下的是什么,我能够放下什么,也许,我也不曾放下什么,但是幸好没有影响我此刻的喜悦:阳光亮堂堂地照在院子里,照在旧了的瓦片上,照在屋脊和垂下来的瓦檐上;总是有一些小麻雀跳来跳去,在屋顶上,或者在院子里,这时候的阳光也是动态的,麻雀儿的翅膀一扇,阳光就一圈圈地扩散开了,和另外扩散开的阳光交织在一起,纠缠在一起,院子里就有了细微而密集的声响。晾在院子里的毛巾已经旧了,颜色已经毁得看不见当初,但是看着它,感觉安心,仿佛日子正晾在藤子上,把霉斑和漏洞都袒露给阳光。
这样的时刻一直被我热爱,由衷地热爱。当我*次感觉到它的美好的时候,这热爱便从来没有间断。它一定无数次抚慰了我的悲伤和迷茫,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它一定许多次给了我不动声色的希望,让我一天天从床上跳起来。对阳光,对大自然的热爱一定是人的一种天性,它让我们不会背离自然很久很远。
这时候,如果想在这样的美好上锦上添花,就是沏一杯热茶,打开电脑,打开一个崭新的文档,让文字一个接一个地蹦上去。
当然,这些文字的排列顺序不一定让人满意,可是白纸黑字看着总让人愉快。
有人总在问:你为什么写作,写作对你意味着什么。其实当你喜欢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的时候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我无法判断所谓的理由是否总是带着一种不愿明说的目的性。喜欢一样东西,我说的是骨头里的喜欢,一定带上了先天性的属性,和生命的染色体有关。我始终觉得:写作的过程就是写作的目的!因为在这个过程里,你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喜悦。写作的过程带来的喜悦远远超过了发表或出版带来的快乐,这是一个人能够把写作持续一辈子的*理由。
感谢上天赐予我写作的心愿,这心愿的存在就是喜悦的存在。
2
你为什么写作?
如果不用“我喜欢”来潦草,也是直截了当的回答,就很可能变成一个绕来绕去的哲学问题。当然说到哲学,也不必大惊小怪,“哲学”两个字也不过是一个笼统的命名,它并不对它命名的事物负责。
我邪恶地想:我也不一定对我的文字、对我说过的话统统负责,因为我也许就是借用了哲学两个字完成了我人生的一些问题。
但是从根本上,我相信人生是没有问题的。我总是为求方便,把要饭的、当官的、贫穷的、富甲天下的看成一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同时注意到了“人生”这件事,并在这件事上努力了,上天会赐予他们相等的财富。这财富是:喜悦。是和我一样在看到阳光的时候感受到的喜悦。
是的,写作也是在消除差距,不是贫富差距,不是所谓的社会地位的差距,而是心理的差距,对幸福感知能力的差距。我觉得这是人的根本差距。衡量幸福的标准就是衡量一个人对庸常的日子爱的方式、爱的部位。
写作是一个修行的过程。我总是觉得所谓看破红尘、突然躲到某个寺院里去修行的人有一些逃避的意味,但是修行肯定不是逃避,而是深入地理解,这深入的理解就是“看破”了。有人说诗歌和生活是分开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的,文字就是一个人日常的思想,怎么可能分开?这只能说明他们对诗歌不够喜欢。
我不喜欢的一种说法是:用生命写作。这肯定是本末倒置了。
生活永远是根本,如果写作能够救赎生活,那也是上天安排的心性,自我的觉醒救赎了一段泥泞的岁月。到现在,我也不会以为,写作是对我的救赎,因为我的写作是一种天性,哪怕要饭,我也未必能够舍弃。那时候在温州打工,没有电脑,没有桌子,我是趴在床上写了半个本子。这与所谓的坚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喜欢,骨子里的喜欢。
*贫瘠的人生不是物质上的匮乏,而是没有一个持续的爱好,想想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感谢上天,给了我写作的爱好,并让我从中获得扎实的欢喜,这是多么美好的馈赠。
3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会突然撞进人们的视线,为什么被许多人接纳和认识,为什么人生的聚光灯会一下子打在我这连配角都不是的人身上,我何德何能?这样想的时候,我对那些无端侮辱、谩骂我的人就没有那么多恨意了:这是我原本就应该承担的苦难,不过是在这样热闹的时候到来了,它也许来的时间不对,让我手忙脚乱,但它注定是会到来的。
因此我对自己也有怀疑:我没有做什么好事,如果说荣誉,我担心配不上这样的荣誉。我不过在独善其身,而这独善其身的过程还伴随一些愤愤不平。*能做的就是不说假话,不是不想说,是一说自己就不舒服,感觉亏待了自己。难道上天就看中了这一点?未免过于厚道了吧。
2013 年,我从错综盘结的事情和情绪里爬了出来,但是我依旧无法得到解脱,许多问题我知道症结,知道答案,问题是我不甘心:我觉得是我的残疾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可能拥有的生活,那时候别说是骂人了,杀人的心都有。当然*后杀了我自己。怎么办?必须活下去啊,那时候的心情是:暂且活着,试试看。看什么我不知道。
一个偶然的契机,我开始了写小说。每天不写多,只写两千字,但是坚持写。写了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好了,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事情放下了,我想我真的是通过文字完成了自我救赎。写作一定给了我重新认识自己的契机:你得承认残疾带给你的一切!通过文字的自我梳理,我重新面对自己:你就是残疾,上天给你的残疾就是为了剥夺你可能获得的幸福。
那么反过来:我认为的那种幸福就一定是幸福吗?难道不是别人有而我没有所形成的嫉妒?我一遍遍思考我的性格,我能够承受的东西,再把这些与整个人生格局结合,我觉得:好了,这就是我应该承受的。上天给了我一副残疾的身体,我不为它承担一些,总是说不过去。
4
今天,2016 年1 月21 日上午,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昨天有人说今天要下大雪,居然变成了阳光灿烂的日子!儿子窝在被窝里玩手机,我早上起来洗了衣服,衣服晾在屋外的阳光里。干脆把没有洗的衣服也拿出去晒了。然后按朋友的要求给他写了一行字:让诗和爱在大地上放歌。他说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自由发挥,我觉得这几个字就足够好了。诗歌和爱,我相信,会永远在大地上放歌,哪怕这个世界满目疮痍。
2015 年,我每一个月至少出门两次,有时候在外面待半个月。
诗歌带着我天南地北地跑,我没有想到它有这么大的力量。然而无法否认:它的力量超过了我的想象。诗歌在这里体现着它的价值:它被人认可,被人接纳了。许多原来不读诗歌的人开始读诗歌了,到现在,我终于肯定了一点自己的价值:我把诗歌带出了家门!所以,对我毁誉参半的评价,我就觉得无所谓了。
有人问,你这一年到过了许多地方,想法和写作会有什么改变吗?其实不然。诗歌的本质是向内走的,外界的变化如果达到了引起内心的变化,才可能引起诗歌的变化,那些走马观花似的聚散,我还没有能力将其深入内心。而世界以及世界的变化不过是我们观照自己的一个参考,如果一个人指望外界的变化而改变
自己,肯定是靠不住的。一个人为什么能够吸引别人,当然是他内部的气质外溢而出,这是独特的,外部的世界具有太多的共性,我们都知道,所以就失去了吸引。
我从来不指望吸引别人,我觉得这样很浅薄,我得吸引我自己,让我对自己有了热爱,才能完成以后一个个孤单而漫长的日子。
我的这个心愿,是对自己*好的馈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不一样的
当时,我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农妇,顽皮地写了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放在我的博客里,那时候我的博客可谓门可罗雀,有时候半只雀都落不了,反正一片森然的孤寂。我把这首诗放在博客里,想着能不能引来几个好色之徒,增加一点点点击量,让我自娱自乐一下。
咦,果然,这一篇的点击量比较高。一些狂热的希望被睡者大声叫好,可惜博客里面没有打赏功能,要不说不定在那个高峰期还能捞回一点电费。当然钱是身外之物,我哭着喊着,它也不愿意长到我身上来。还有一些羞涩含蓄的就一飘而过了,他们暗地里去办我说着的事情了,只留下一些没有能力睡的在我这里冒充道德君子。
孔子曰:食色,性也。孔子是中国文化的根基,他老人家说的话就算不是圣旨,也可以当令箭。当然我既不需要圣旨,也不需要令箭,世界上人太多了,他可没时间管我。就算他某一天闲着没事想管我了,可能我刚好魂不守舍听不进去,仁慈的老人也未必和我斤斤计较。
当然我也没有任何野心想把孔夫子的理论发扬光大。我只是冒冒失失地撞到孔子的枪口上了,好吧,“要死就死在你手里”,我已经做好了为我们伟大的国粹献身的准备。所以我比诸葛亮的草船收的箭还多,结果发现那些箭都是纸做的。事实告诉我们:如果不被吓死,人是不那么容易死掉的。
当然我的名声就不好啦,“荡妇诗人”四个字在网上飘啊飘,天空飘来四个字,你敢不当回事儿?可是这四个字真正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除了会荡秋千,还会荡双桨,如果实在没有饭吃了,也会当内裤。更重要的是我愧对“荡妇”这个称谓,一想到荡妇,就想到眼含秋波,腰似杨柳,在我面前款款而来。(想到诗人陈先发写诗歌极喜欢写到柳树,他可能喜欢荡漾的模样。)而我这个中年妇女,腰都硬了,还怎么去荡呢,说起来都是泪啊。
好吧,荡妇就荡妇,我从堂屋荡到厨房,从厨房荡到厕所。
后来一不小心就荡到了北京、广州等地,我寂寞地荡来荡去,警察看见了问都不问,我爱祖国如此和平。
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正题,如同一些年纪大的家伙,办事之前要热身半天,黄花菜凉了也没用。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春天被重新打开。”我知道这一节我写得比较好,几个排比把我要的意境打开了。当然我根本不知道我真正需要什么样的意境,反正爱情来了,花就开了,花一开,春天就来了。多俗气啊,但是在爱情面前,你不俗气该怎么办?你不俗气对得起爱情吗?
你不俗气会睡吗?你不睡爱情怎么玩完?你不玩完你怎么配得上俗气?所以后来我又写了:“熟烂的春天需要无端地热爱。”春天如同一个厚颜无耻的叫花子,他按时到来,他这么准时,你都不好意思不打赏他。
但是,问题来了,这几天我在打谷场上散步的时候,(我偶尔也小跑一下。我小跑的时候,除了腰太粗荡不动,其他的地方都在荡。有时候想起龚学敏老师说他的乳房那个荡,我就很羞怯,当然更多的是想赞美这个被我们用坏了的世界,我觉得龚学敏老师是可以修复这个世界的人。)哦,我在打谷场上转圈的时候,忽然想起我的这句:“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
想多了,我就知道这句话是不对的。我一下子原谅了那些用猪脑子猪嘴骂我的人,他们虽然是猪脑,但是却对了百分之一。
我有给他们发红包的冲动了。为什么呢,因为我错了,因为睡你和被你睡是完全不一样的!当然结果差不多,就是两个人滚了床单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当然也可以找他老婆。
睡你,是我主动,我在爱情和生理上有主动权。(如果把这里的爱情理解为性冲动,我也没有意见,反正我习惯了做一个善良的人。)至于你让不让睡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是一个中年男人,我会毫不客气地联想一下你的身体情况。原来我一直不理解沈睿为什么把这首诗扯到女权主义,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其实,优雅一点说,是我们在生活里积极的态度,一个女人能够主动去追男人,她的生命力一定是蓬勃旺盛的,她在其他方面也会积极主动,这是我喜欢的一种人生态度,尽管许多时候我很消极,我对人生没有过多的期待和热情。一方面我成熟了,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我怕了,我的热情撑不起自己犯错误的胆量了。
而被睡,就是放弃了主动,暗含无奈地迎合。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不明朗的、我把握不了的事情。睡是一种追寻的过程,而被睡隐匿着逃逸。这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完全是不一样的。男人为什么喜欢主动,因为他们把控自己的能力更差一点,他们的生理会面对许多实际问题,他们必须隐藏自己的心虚。所以,一个女人如果主动说要去睡他们,他们肯定是害怕的,所以一个想睡男人的女人是不会被欢迎的。
当然睡不睡,并不影响结果,也与感情关系不大。如果一个男人睡了你,你就想他对你负责,只能说你太狭隘了,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负责,谁也别想自作多情来管我们。如果你自己都不想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男人凭什么为你负责。
以上这些文字,如果我在哪里误导了你,反正我不对此负责。
你可听见这风声
1
这个下午,我在离你千里之外的城市,在一个很不错的宾馆。
拉开窗帘,有阳光挂在楼顶上,不大也不阴暗。下午我没有出去,没有一座城市能够吸引我,你一定会说:多好的机会啊,也不四处走走。
嗯,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多好的机会,蜷缩在小小的房间里: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好奇心,只有被用惯了的悲悯。把头发梳好,在电脑面前,看看文档里有没有出现你的名字,及时删除。
我的头发这两天好了,前两天掉得吓人。我没有想到我的焦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许多夜晚我睡不着,折磨人的孤独把我揉得死去活来,但是我没有呼喊任何人,包括你。别说是呼喊不及,即使你听到,又能如何?
一个人的名字含在嘴里,时间长了,会牙疼。这牙疼,就似爱情的一种疼法不?
2
遇见你的时候,应该是初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不知道我是这小荷,还是这蜻蜓,反正五月葱郁,万物含烟。我也是这小荷的一次战栗,也是这蜻蜓的一个小心翼翼。
但是当看得见人生葱郁的部分,人生就已经黄了半截,你我皆如此。
但是你还有青翠,如远山隐于骨头,一辈子有用不完的绿意,我是被这绿意引诱而至的一只蝴蝶。我觉得我的身体也是绿色的,你要辨认我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何须你来辨认呢?这注定的相遇和离别都是苦涩,我何须你辨认啊?但是我依旧用一个尖利的呼哨告诉你:我看见了你!
我看见了你,是一颗星子看见了另外一颗,是一个异己者看见了另一个异己者,也是一段灰重复了另一段灰烬。
3
那时候你在一个书店的台阶上弹吉他,木质的台阶渗透出迷人的香气。我不知道是这木质的香味沉醉了我,还是就是你沉醉了我。我忍不住时时抬起头来看看你,依稀有隐约的阳光从玻璃的屋顶摸进来,散在你的帽檐,斜过你的脸庞。
我想,一定不是你迷醉了我。迷醉我的是那隐约的阳光,是阳光经过你的帽檐,擦过你的脸庞的那个时刻。而我,也一定预备好了*干净的时辰来和你相遇。
我在下面的桌子上歪斜了身体给一些人签名,和他们开一些我惯常开的玩笑,偶尔抬头:你还是坐在那里拨吉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本来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我想。
你的吉他也弹得凌乱不堪,但是每一个音符却是清晰的:如同一个女人不敢连贯起来的心思。我想捕捉这些绿蝴蝶一样的音符,总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更不像样子。
你并没有看我。
吉他,帽子,温热的嗓音……这些都是对女人致命的诱惑。
你知否?
4
缘易起。但是爱生得可疑。到今天我依旧对这个字怀抱*初的信仰和敬畏,所以我更愿意用另外的字来替代它。然而用什么字呢?喜欢?仰慕?一见钟情?都好,也都不好。都对,也都不对。
我奇怪我为什么非要给这份情愫来一个界定?
是的,我是没有自信的。一遇见我所喜欢的,我先就会把自己败得一败涂地。这败比追求容易得多。其实,除了退让,我也是毫无办法的。你的签售会我没有去。幸好没有去,那么多女孩围绕着你,我一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一定会在莫名的嫉妒里把自己伤得一塌糊涂。
“没半点风声,命运却留下指纹,爱你却不能过问。”然而,不能过问,我该如何爱你?哪怕灵魂,又如何跟随你走过万水千山?又如何告诉你:我在!
我一无是处地存在。
不过是,当你在浩渺无比的原野上生火取暖的时候,远远看见你被灯火照映过的背影。
如果哭,我有多少眼泪。而我只能把这雷霆埋在心里,至死不言。
5
这一年来,感觉自己如同一个戏子,被命运牵着脖子到处跑。
和不同的人吃饭,被不同的人牵手,在一个个城市里辗转反复。
有时候我知道你在哪里,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我不问。
若问,若知,我的心又是一次千里寻亲。我害怕的不是这千里之遥,不是一路奔波的辛苦,我害怕的是月色太好,而你的门扉紧闭。
我常常想象和你见面能如何:一醉方休,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把相思说遍?夜深人静,拥你入眠,向你温暖的身体取暖?或者,远远地看一眼,转身就走?不,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这些别人容易对你做到的事情我又何必重复一遍?
而,我该如何爱你?
你看,生活没有给我一条正途,我越清晰地爱一个人,也会越没有一条正途。我能怎么办?我认!
“别走漏风声,爱你比敌对残忍,灿烂却是近黄昏。”
6
常常想,我如果不是脑瘫,人生将会怎样不同?我一定是飞在半空里的女子,谁也抓不住的吧,我一定不惧这半空的寒冷和危险,随风狂舞。
其实现在,我也是谁也抓不住的人,我不过想自己把自己抓住,落在你身边,透过你的眼睛看见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我不知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否定了现世的安好,如果这个世界还有好的部分。我从来没有怀疑你的身上存在这样一条路,它是专门为我设定的。
这没有根源的假设,又叫人陷入另一种困境:你明明知道有一条路在那里,你知道它的区域,甚至依稀感觉到它的方向,但是却没有办法找到它。明明这隔膜不是很厚,但是就是无法掀开。
爱情的残酷在于:它的伟大让这个世界,也让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家的人越发渺小。而我们也只有在爱的时候憎恨自己的渺小。
我所拥有的残疾让这渺小也不敢示人。
问题如此具体:我无法靠近自己残疾的躯体,也无法靠近你。或者是我太接近自己的残疾,由此无法靠近你。因此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而我们,似乎要在这荒谬的世界里娱己娱人,与自己对抗和妥协里找到自我摧毁的一条路径。
7
你从台阶上下来,而你的吉他竖在了那里,这又一帧风景,缺你也美。吉他声依旧存在,若隐若现。经过你弹拨的吉他一定有神性了。它的身体是一个宝盒,虽然我无法确定它具体装了些什么。我望着它发了会呆。我肯定你在某个月色浓稠的夜晚里,用它叩问过内心的交响。
我们一起去休息室的时候,我抓住了你的手。在别的地方我也会这样抓一个人的手:我怕摔倒,我怕走路不稳。这一年里,我记不起我牵过多少人的手了,感觉命运似乎把它欠缺给我的温暖不分青红皂白地还给我,而且让我接受得哑口无言。
明明一辈子只需要牵一个人的手,却不得不与太多的手相牵,这是多么贫寒的讽刺。幸运的是:在这许多只手里,有你的一只。
而我竟然忘记了它的样子。那时候你说着前一次见面的情景,言辞间有一些愧疚。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在意,只是没想到一个熟悉了多年的名字突然一下子出现在面前,毕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记得的是你的谦恭和客气。
然后我们去吃饭,一路走过去,阳光已经下去了。看了大叔半天,说了一句:你好白哦!大叔笑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那时候我没有看你的表情,任大叔笑话我呢。可是走着走着,过马路的时候我牵着了你的手。
酒桌上,你说:我唱歌给你听。但是你一直没有唱,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唱《花房姑娘》会是什么样子。
喝至半醺,你在桌子对面和我说话,我听不见。原以为你隔千山万水和我说话我也是能听见的,但是那一天我什么也听不见。
于是我招手让你到我身边来,你就过来了,你说:丫头,诗歌要做减法。
丫头。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让我心头发热眼眶发酸的称呼,
但是后来听见你称呼比你大的女生也是丫头,哑然失笑。原来在你那里,所有的女人都是“丫头”,我也是其中之一啊。
临走的时候,大叔和我拥抱。我很喜欢大叔每一次离别的拥抱。
和大叔抱过以后,我想拥抱你,于是你走过来,弯下腰,拥抱。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停止了运行,那一刻,我真希望时间坍塌,地球灰飞烟灭。那一刻,我是短暂的靠岸后,不再愿意面对长久黑暗的歧途。
8
要说的话就那么几句,来不及温热,就已经说完。我是天生就怀抱雨水和雷霆的人,就算阳光盛大,我能够产生的不过是对自己留在地面上影子的怀疑。我不够自信,只不过有时候我必须拿出一副花架子向这生活讨一些虚拟的温暖。此刻,我在横店,在电脑上敲打出我也看不明白的一些文字,屋外面太阳光刺人,野草垂头,小虫噤声。我始终无法脱离自己身上粗糙的野性,包括叹息也不能优雅。可是此刻,在这静谧的村庄里,多么适合有一曲蜿蜒的吉他声。
此刻,你在哪里?
你说你要去西北。我不知道是往西偏北,还是往北偏西。我不知道你的行囊里带着一本什么书。突然觉得,我的心如果没有你的指引,一定会在崇山峻岭里迷离,找不到菩萨,进不了庙。
仿佛看见,黄沙漫漫的路途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行走的模样:他目光平静,他去向不明,他没有方向是*的方向;他有牵挂,他不说,这个时候他会拿出吉他,夕阳的光一下子就会找到它想要的一些音符。
此刻,你的凄凉是*的富足。此刻,若有风声,请往横店吹。
“若你看出我那无形的伤痕,你该懂我不光是好胜。亦邪亦正我会是谁的替身,真作假时假当真。”
9
我会是谁的替身?
我能替代的一定不是现世里任何一个人。她们不需要我这样的替身,她们接近你的途径比我宽阔,别人和她们自己都不能成为阻碍,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这样的幸福不知道可以怎样无限地延续呢。我吃尽了这种幸福的醋,把自己酸得无药可解。我能替代的依旧只是我自己:前世的自己或者来生的自己。正
常的自己,健康的漂亮的自己。我一定在那个时候遇见过你,只是今生,我想是我故意蒙蔽了自己的眼睛,没有人能看清楚我,包括我自己。
也许是谁做了我的替身,种邪恶于我体内。如乌云遮住了所有的星光。如果是这样,我甘愿怀抱巨大的伤痛和甜蜜在无比的黑暗里无怨穿行。
于是我在你面前也不敢把这隔膜掀开。但是即使不掀开,你也已经看见了我:卑微的我,不顾一切的我,小心翼翼的我。无能为力的我,如同这个世界,我以血供奉的人生,它不能给我一个笑脸,它同样无能为力。
我不喊你。
呼喊你的,只是我身边的那些花草树木,葱郁的时候,它们在喊;枯萎的时候,它们也在喊。
10
形同呻吟,形同哭泣,只是都是无声的。
终是无法交汇的生命轨迹,终是无法摘取的镜中花。我在这里害怕说起生命也是一场虚无,我害怕这样的对应让你无所适从,让你因一个局外人受到伤害。
而,我在想你。我在许许多多的想念里分别出单独给你的那一种:*不可靠的,*缥缈的,也是*不容易根除的。风从门口悠悠地吹进来,一部分消逝在我的身体里,一部分去向不明,还有的,自身销毁于自身了吧。
泰戈尔说:人的命运啊,你多像一阵风。我不知道这样的命运里,我是不是就是风本身了呢。如果是,在你身边我肯定是停泊不了的。
在你身边,我停泊不了啊。
所以你也不必知道,每一片风声都是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