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找到 47 项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4年04月” 相关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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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部公房
简介:
《燃烧的地图》一书的主角是个追查失踪者的男子,在都市──那迷宫之中,这名男子渐渐地迷失了自我。所以,本书的中心主题在探讨“现代”──现代人,现代人的行为、思考、感受。它存在于偏僻海滩的砂洞里,也同样存在于都市当中;它是我们所熟悉、生活其中的一部分,但却又如此地捉摸不定,仿若一无所知。
《燃烧的地图》这部小说有一个侦探小说的外壳,但是其中所包含的寓意却很深刻,讲述一个私人侦探接受了一个委托,前往一座城市去调查一个突然失踪了的男子。最终,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在都市的迷宫中,这个侦探逐渐失去了自我,他在搜寻目标的过程中忘却了目标的存在和他自己的使命。最终,他烧掉了已经不能给他指示方向的地图,在如同沙漠一样荒芜的大都市中,他感觉到自己反而成了一个被追踪者,有不知名的追踪者正在追踪他,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逃亡,由一个追踪者变成了一个逃亡者。小说表达了人在高度商业化、都市化和物质化的世界里生存的强烈不安感,以侦探小说的形式,一步步地将读者一起引入到一个精神的绝地里,去进行*思考。
《燃烧的地图》这部小说还被拍摄成电影,影响很大。
【免费在线读】
调查委托书
信用调查所人事调查部部长:
委托事项:寻找失踪者
失踪者姓名:根室洋
性别:男
年龄:三十四岁
职业:大燃商事销售科科长
失踪者系委托人之夫,于六个月前失去联系。本人相信贵所调查的全部情况,并愿意提供必要的材料。
兹委托如上,并附上费用。本人保证对调查结果严加保密,绝不泄漏、滥用于不正当之目的。
委托人根室波瑠(印章)
昭和四十二年一月二日
我的脚一踩离合器,调到低速挡。二十匹马力的轻型车要爬这道坡,显得有点吃力。路面铺的不是柏油,而是用水泥疙瘩浇出来的,尽是大小窟窿眼。大概是为了防滑吧,坡道每隔十公分左右就挖有一道窄窄的浅沟,但这对行人似乎没多大用处。故意修成粗糙不平的混凝土路面历经长年累月,上面的窟窿眼已经被尘土、汽车轮胎磨损掉落下来的碎片等填平,要是下雨天穿着旧胶皮鞋,想必举步维艰。这样铺设路面大概只考虑了汽车的行驶。那每隔十公分的沟槽也许对汽车倒有点作用。到了积雪融化、道路排水不畅的时候,雪水、雨水就可以顺着这些沟槽流进两侧的排水沟。
然而,路面的设计虽如此煞费苦心,来往的车辆却不多。也许因为没有人行道,四五个拎着菜篮子的女人正占着整个路面,津津有味地闲扯聊天。我轻轻按了按喇叭,从女人们中间穿过去。就在这时,我本能地猛然一脚急刹车。一个穿旱冰鞋的少年下蹲着身子,嘴里模仿警笛的叫声,突然从前面拐弯的地方滑落下来。
我的左边是陡坡,有石块砌成的高高护墙,右边是形同虚设的低矮护栏、小排水沟以及沟旁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我的心也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狂跳不停。我本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是刚要打开车窗,所有女人仿佛责难般的目光就一齐注射过来,吓得我不敢吭声。看来还是尽快脱身为好。弄不好,把她们惹急了,少年身上擦破一两块皮都会统统算是我的责任,那可真是有口难辩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比集体伪证更可怕的了。此时此刻,考虑到我的处境,至少首先得坚持自己并无过错。
我踩了几下油门,车子发出一股焦味,终于发动起来。我的车子开始拐弯。那些五颜六色的女人们大惊小怪地围着既没有头破血流也没有骨折受伤、幸免一死的少年,这样的场景从车子反光镜中一掠而过,接着便是如同图像消失后的荧光屏一样苍白的天空。路面开始平坦,前头就是开山凿出来的公共汽车终点站。汽车站的候车椅子上方盖着避雨的顶棚,还有公用电话和用砖围起来的方块地,夏天的时候那大概是花坛,旁边还有饮水处,车站的服务设施大体上一应俱全。从车站往前又是一小段陡坡。紧接着,一块如交通标识一样刷着黄漆的大牌子竖立在眼前,上面写着:
“未经许可,车辆禁止进入本住宅区内!”
无论是坚固粗实的牌子,还是看似专门请人书写的字体,都显示着张牙舞爪的凌人盛气。我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一踩油门,车子就冲到了坡顶。
眼前突然是迥然相异的另一番景象。一条笔直的白色马路似乎一直延伸进浑浊灰白的天空。马路看上去有十米宽,马路与两侧的人行道之间有一条约摸膝盖高的栅栏圈围起来的草坪。草坪的草已经枯黄,但由于枯黄的程度不同而出现一种被夸张的奇异远近感造成的错觉:排列在马路两旁的一梯六户的四层楼住宅看过去仿佛是无限延伸的模型,但其实每边只有六栋。建筑物临街的一面被刷成白色,旁边则刷成暗绿色,这种颜色的搭配也许更加突出了风景的几何学特征。住宅区以这条马路为中心线向两翼扩展,似乎横宽比纵深大,可能因为采光的关系,楼房不是建在一条直线上,而是位置错落地排列着,所以目光横扫过去,只有支撑着乳白色天盖的白色墙壁。
一辆红色婴儿车里,从头到脚盖着小被罩的婴儿正尖着嗓门号啕大哭,旁边没人照看他。脸蛋冻得发红的少年骑着银光闪烁的轻合金变速自行车,故意扬声大笑着从婴儿车旁边蹬过去。仔细一看,其实也有一些过往行人,但在这焦点遥远的广阔风景里,人倒似乎成了虚构的影像。自然,在这儿住习惯以后,目光恐怕就会颠倒过来。风景越加遥远,透明得几乎不复存在,只剩下自己的影像,如同冲洗出来的相片一样突出显眼。如果自己能认出自己来,这就够了。尽管陈列着几百个人生经历千篇一律的家庭,其实都不过是镶嵌着一家子相片的玻璃镜框罢了……
东三号十二——“东”是马路东边的意思,三号是临街前正数第三栋楼房,十二是左边楼梯上去第二层住房。草坪带的每处中断的地方都竖着“禁止入内”、“禁止停车”的牌子。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车子停在楼前马路上。我带的东西只有一个黑色小皮箱,里面一应俱全地装着各种小工具。皮箱长五十五公分,宽四十公分,高约二十公分,表面坚固而平坦,可以随时当桌子用。皮箱的把手边里面还藏着窃听器,不用开箱即可操作录音。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更多的特点。如果勉强算上的话,那就是用旧的起毛人造革,以及后来安在四角、显得又笨又大的包铁。怎么看都像一只行商做买卖的工具。这皮箱的外观,既帮过我的忙,也给我添过麻烦。
冰粒子般的寒风突然扑面而来。我把皮箱换到下风的另一只手上,横过人行道,走进昏暗的长方形走廊,除了顶上狭窄的房檐之外,走廊就是一片空荡了。脚步声像空罐头盒扔在地上一样咣当回响着,从楼梯蹦上去。八个信箱上下两层排列着……白漆写着“12”的信箱下部有张用透明胶带粘贴着的纸片,上面手写着“根室”两个小字……我一边上楼一边开始做思想准备:只要一明白对方的要求,就能够按照对方的意图进入角色……这些看似了然清楚,但其实没有固定的模式,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特点。
墨绿色边框的白色铁门。白色塑料盖上已有裂缝的门铃。门中间齐眼高的地方有块遮挡安全洞的布,约明信片的大小。只见那布斜掀开一角,接着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门的把手开始转动,一扇仿佛一吨重的铁门沉重地打开了。有一缕煤油的气味。大概主人为了接待我,刚刚点燃取暖的煤油炉。第一次门只打开了二十度角,第二次门打开到了六十度角,只见对方后退一步,两手相握。虽然在逆光里看不清楚,但绝对是一个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得多的女人。她个子很小,脖子倒蛮长,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要是光线再暗一些,我说不定还错以为她是小孩子呢。
我递上名片,像银行职员一样谨慎地作了自我介绍。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银行职员如何应酬待客,但知道神情举止必须表现出丝毫没做过亏心事的人才具有的那种充满信心的谦恭。其实这并非只是让对方放心的一种表演。我是受到你的委托才来的,不是主动上门来强行推销自己的。不过,最好的方式还是要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不这样,干我们这一行的都往往容易被人怀疑。因此没必要故意演蛇戏给怕蛇的人看。
女人说话像是窃窃私语。声音沙哑,不是因为紧张,而像是她的嗓子本来就这样。也许舌头短了一点,她说话时嘴里像含着一块糖,这反倒使我心头放松下来。在这昏暗的门口,我以昏暗的形象登场亮相了。
一进门,左边是间不大的厨房。再往里走,是用厚布幔隔开的起居室兼客厅。从门口看过去,右边的隔壁房间好像是卧室。
靠近起居室门口的地方放着一个圆筒型煤油取暖炉,蓝色的火苗摇曳着。屋子中间摆有一张圆桌,印着花边图案的塑料桌布一直长长地拖到地板上。左边的墙壁一半是窗户,另一半被书架占据着。正面墙壁上挂着多半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毕加索的石版画,画上的女人同时看着左边和上面。石版画镶在镜框里,可见颇受主人青睐。但是,它旁边挂着一幅有毕加索的那张石版画镜框三倍大的F1赛车的透视图。发动机的部分构造图上划着几道线,还有用红色圆珠笔添注的文字。左边的窗旁有一个三角形的架子,上面放着电话。对面的与邻室相隔的墙壁角落里摆着一台显然是手工的立体声扩大器,喇叭呈直角,被安在上面三米左右的墙壁上。我想,这样的摆法不是使声音互相抵消、完全失去立体声的效果了吗?她让我坐在背对扩大器的椅子上。她一边为自己独身女人生活的疏懒辩解,一边掀开布幔走进厨房,大概是泡茶去吧,随着一股微风轻动,已经闻不到煤油味,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留下的脂粉味。
随着女人走进布幔里面,她的印象也急遽变得模糊暧昧。我还是不放心。鼻翼张开,慢慢地深吸口气,又闻了一遍。的确闻不到烟味和男人的味道后,才点燃一支烟。我掀开一直垂到地上的桌布,看桌子底下的确没有任何令人怀疑的东西。不过,这事说起来实在蹊跷。冬天黑得早,这个时分,虽然窗玻璃开始昏暗下来,但还用不着开灯,定睛看去,掉在电话架子底下的黑色签字笔笔帽还能分辨出来。我那么清清楚楚地看过她的脸……至少在她隔着桌子请我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相距不到两米,我正面看着她……但她的印象在我的脑子里突然变得淡薄模糊,真是不可思议。我干这一行已经四年半,不用着意观察,见过一面就能条件反射地抓住对方的特点,当场把肖像速写下来。然后收藏起来,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便可立即还原。这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比如刚才那个滑旱冰的小孩……他穿的外套是宽翻领深蓝色呢绒……脖子上是灰色毛线围脖……脚上穿着白色帆布鞋。他的眼角下搭,头发又硬又稀,前额发际几乎成一条直线,鼻子下面皮肤红肿溃烂。幸亏坡陡,刹车灵,才化险为夷。如果坡度只有现在的一半,我的车子的马力是现在的两倍,那怎么打方向盘都来不及了。小孩为了躲避车子,身子往左扭转,右脚必定伸进车轮底下。如果光是胫骨压碎,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其实旱冰鞋一失去接触地面的阻力,小孩的身子被车轮一撞,就会整个甩到外面,脑袋瓜重重地摔在护栏上,眼睛歪扭,令人目不忍睹的鲜血从嘴巴、耳朵扑哧扑哧冒着热泡喷涌出来……当然,要是那样,现在我也不会坐在这儿……
布幔那头传来杯子的声音……不是瓷器的声音,而是玻璃的声音……这个季节,不至于端来冷饮吧……或者是让我喝含酒精的饮料?那不可能……下面开场的必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哀哀切切的悲伤场面,只不过程度有所不同罢了……
这时候主人的心情应该是迫不及待,连泡一杯茶也都匆匆忙忙,可她……不慌不忙的轻微的响动……从水龙头不断流出来的自来水单调的声音……一般来说,主人会抓紧时间,不管是否隔着布幔,都要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地诉说心中的苦恼。我明知对方是一个只要听她诉苦就觉得是一种安慰的病人,但还是打断对方的唠叨,提出费用问题,结果一盆冷水泼到对方头上,自己不得不扮演一个招人讨嫌的角色。
没有留在记忆里的女人……像变魔术一样一掀开布幔脸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她的脸真的毫无个性吗?可是要谈到服装,我可以从头到脚历数一百多项特点,甚至透过衣服想象她身体的轮廓也不是不可能。不胖不瘦、均匀苗条、柔软绰约,肌肤大概细腻滑润,但并不算白皙,背上大概长着胎毛,脊梁沟很深,笔直地舒展着。身子比实际年龄——对了,不言而喻,比起刚才逆光第一眼看她时更富女人味儿、更加成熟——总显得有些孩子气,但大小适度的乳房浑圆坚挺,看来非常合适跳那种身体剧烈摆动的最时髦的“劲舞”。既然可以想象到这种程度,那就再进一步,想一想最适合这样身子的容貌应该是怎样的……
光凭想象推测,她的脸庞应该轮廓清晰、表情丰富、格外引人注目……我勉强试着勾勒她的肖像,但还是不尽如人意……只有一种淡淡的、像墙上模糊的污斑一样的东西……也许是雀斑……浮现在眼前……然而,跳过脸庞,头发的形状倒能回忆起来……黑油油的,却纤细,似乎梳子不好梳理,长长地垂下来,轻轻地罩着明亮的左半边额头……大概没抹发油的缘故,在窗户亮光的映照下,脑袋四周闪烁着一层金属性的光泽……明亮的额头……是的,宽阔光润的脑门子……虽然还能回忆到这个程度,却很莫名其妙……莫非,她是故意不把心事形诸颜色让别人一目了然吗?还是说,她能够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同时做出五六个截然不同的表情?是否有什么隐衷?如果真是如此,说不定这件事比我预想的内情要错综复杂,切不可掉以轻心……她钻进厨房差不多有三分钟了……我突然心急如焚,点燃第二支烟……我一边点烟一边站起来绕过桌子站在窗旁……
虽然窗玻璃很小,但窗框是铝框,视野很好。隔着一条十米宽的水泥石子路,对面是东二号楼的北墙。阴暗呆板的墙壁上只有安全楼梯,没有窗户。左下方是刚才开车过来的马路,能看得相当远。挨近玻璃,能看见我的车子停在楼下。把脸紧贴在窗户左边的书架上,可以看到马路对面斜坡的下面,与旁边楼角的线条大约成三十度角,所以人行道只能看到二号楼边角那一块。
在我的视界斜线和我的车子中间的水银灯突然慌乱地闪动了一下。也许是自动开关出了什么毛病,特别敏感地接触了一下。不过,也该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已不是刚才寥落冷清的景象,而且不仅仅是购物回家的妇女,更多的是下班归家的男人。可能是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这样子俯瞰下去,人是行走的动物更加一目了然。与其说是行走,不如说是人一边与地球引力搏斗一边一个劲儿地运载着装有五脏六腑的沉重肉囊。人人都回来,回到他们出去的地方。为了回来,他们才出去。仿佛回来就是目的,为了把自己家那厚厚的墙壁再加厚加固,他们才出去购买建材。
但是,偶尔也有人一去不复还……
“那么,有线索吗?只要您想到的,哪怕一点点,什么都行,详细告诉我。”
“我做不到。一点线索也没有……”
“感觉到的东西也可以,用不着证据、根据……”
“嗯……这么说,有一盒火柴……”
“什么?”
“火柴盒……已经用了一半,好像是一家咖啡馆的广告火柴,和一张体育报一起塞在雨衣口袋里……”
“噢……”我重新打量一遍这张突然抹去任何表情、让我一时不知所措的脸庞,还是看不顺眼。这张脸淡淡微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看头,现在甚至把丈夫的失踪也当作心满意足的因素似的,在略为审慎的板滞中,显得异常沉着冷静。或者说,难道她经受不住这半年绝望悲伤的折磨,意志的发条松弛得完全丧失弹力,心如死灰、堕入恍惚茫然的深渊底层了吗?或许曾经是花容月貌的这张脸也如从对焦不准的镜头中窥见的那样,五官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七扭八歪。“如果您认为这火柴盒像是一条线索的话……”
“我没这样想……只是它在雨衣的口袋里……”
“那好。只要您在这张委托书上盖章,我就会立即开始调查。不过,正如刚才所说,您要交的办案费只是一个星期的调查费。如果我在一个星期之内没有找到您的丈夫,您当然无须支付成功酬金,但我不能奉还这三万日元。如果您还想继续调查,请再交三万日元。另外,调查所需的实际费用也由您支付……”
“在这儿盖个章就行了吧?”
“可是,只有那么个毫无把握的材料,调查根本无从入手。我是吃这碗饭的,当然不在乎,可您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三万日元白白扔掉,不觉得可惜吗?”
“那可不行……”
“还会有其他线索吧?更具体一些,比如让我盯梢某某人啦、到某个地方查找啦……”
“要有这些就好办了……”委托人轻轻摇了摇头。她递给我一杯啤酒。我以“要开车”为由婉拒了。她端起啤酒,一边浅浅地抿着,一边说:“你说有这样的事吗?他也有过种种机会……问谁谁都说是莫名其妙。”
“什么机会?”
“工作的……”
“您说种种机会,您是否也调查过?事情都过半年了……”
“噢,是我弟弟……”
“啊,就是打电话那一位吧。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您的代理人。要是这样的话,我直接向他了解情况,兴许更快些。”
“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别瞎说了。寻找失踪者的人本身也行踪不明,这不成了捉迷藏游戏吗?”
“我弟弟可不是行踪不明,他三天必来一次电话……是啊,只要他打电话来,我想还有些办法,也就用不着这么害怕……猜不出究竟出于什么动机,这是最令人焦心的。”
“不过,我看不出您有多么害怕的样子。”
“这就怪了……是不是因为我习惯克制自己了……”
“您把一切都交给弟弟,自己什么也没干吗?”
“我等呀。等了一天又一天,今天盼明天,明天盼后天……”
“只是等待吗?”
“弟弟不同意我干别的,再说,我到外面跑,家里空着,我也不放心……”
“为什么?”
“万一在我出门的时候,我的丈夫心血来潮回到家里,扑个空,那不糟糕吗?”
“我问的是您弟弟为什么不同意?”
“啊,怎么说呢……”她的表情显得越发遥远、越发暧昧,眼睛下面一圈雀斑如同包裹着她的梦幻的轻纱,倒与整个脸庞十分相配。“弟弟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到头来还是力不从心吧……我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所以,弟弟终于也不再固执己见,于是就请你帮忙……”
“太太,您是海量吗?”
她正下意识地给自己斟啤酒,一听这话,惊得手中的瓶子停在半空中,茫然点点头,说:
“自从丈夫不见以后,我就一个人傻等着,常常睁着眼睛做梦……跟在他后面紧追慢赶的怪梦……接着,他突然从我后面出来,这样子开始胳肢我……我明明知道是在做梦,却被他胳肢得发痒,一个劲地笑、笑个不停,简直笑疯了似的……一场怪梦……”
“我还是想见见您弟弟。”
“他再来电话的时候,我转告他……不过,很难说……他恐怕不太愿意见你吧。”
“为什么?”
“怎么说呢……反正我这么感觉,我说不好什么原因……”
“不过,我需要了解情况。这您也明白吧?我根本不想打听您弟弟的个人生活,只希望他给我提供线索。您弟弟了解的那些情况,我从头再查一遍,不是浪费工夫吗?当然,如果您愿意这样的话,我别无异议。”
“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可是,说什么好呢?”
“就是线索呀。”
“真没法子,没有啊。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没有……”
“呀,那就算了。”我无可奈何,只好说,“这样吧,您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好吗?”
“这非常简单。太简单了,简单得令人惊讶……你来。”她敏捷地站起来,疾步走到窗旁,一边对我招手一边说,“那儿……看见了吧?那盏路灯往前大约十步远的地方……你瞧,人行道与草坪之间有一个小小的下水道孔……就在那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那个地方……根本没有这种必要……”
暗路……又黑又暗的路……刚才还是一条连着乳白色天空的白晃晃的路,现在却是沉没在路灯晕染的天底的山谷暗路……从水银灯下往前走十步,脚尖摸索到下水道孔盖……似乎就在这个地方,“他”突然销声匿迹……
上街买菜准备做晚饭的女人,还有红色婴儿车、骑自行车的少年,都被黑暗这把毛刷子刷得无影无踪,下了班直奔家里的那些人也已经歇息在各自的窝里;而下班后流连于酒楼餐馆的那些人回家尚早。山谷正处在被人遗弃的尴尬时间……我站在……说是“他”突然销声匿迹的这个地方。
风从楼房之间吹过来。一阵阵冰凝般的风片撞在楼房的各个尖角,以耳朵听不见的低声吼叫着,尽管耳朵听不见,这巨大的管风琴的低吼却一直渗透到内心,不由得浑身毛孔收缩、血液冻结,凝固的血液流到心脏,变成红色的心形冰袋。被踩踏得一无是处的柏油路人行道。草坪中的白色斑点其实是被扔弃的破旧皮球。在水银灯光的映照下,连我那沾有尘土污垢的鞋子都像镀了一层金似的闪亮,而道路却是一具咽了气的、遍身裂璺的尸骸。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决计到不了好去处。
说起来就是这样。半年前正是八月,还是酷暑盛夏。柏油路面跟橡胶一样黏乎乎,路灯四周恐怕麇集着成千上万的昆虫。草坪是在风中荡起涟漪的碧绿小河,破皮球也沉到了河底。如果有人在这儿跺脚,那不是因为怕冻坏了,而是为了避免从下水道蜂拥而出的飞蚊的叮咬……如果“他”就站在这样的地方……不,不对,“他”最后经过这儿的时候还是早晨……那是一个清晨,水银灯闭上眼睛,昆虫在草根里寻觅自己的窝巢,黑暗的山谷揭去衣裳,再次变回与天空相接的白色山丘上的街道的时候——或者,也许是在吹刮着强劲的西南风的日子里难得地露出蓝天的早晨——当都市的心脏被光的鞭子抽打第一下,数百个窝棚的钥匙在最多不过五分钟的误差里一齐开门,各不相似却无法区别的上班的人群如打开水库闸门汹涌流泻的水墙,顷刻塞满了整个路面,就在那种洋溢着生命的时刻……
“是的,简直就像着了魔的一群耗子……喔,你没听说过这类童话故事吗?”也许一个人干掉那一瓶啤酒的缘故,她像比划路面宽度一样大张双臂,眼角湿润,一边左右打量张开的手臂,一边惊讶地嘟囔着“都这么黑了”,然后急忙起身开灯,接着又一头钻进厨房。但这回,她在厨房里隔着布幔用与刚才同样的声调继续说:“不仅人行道,连马路都拥挤不堪……再说,大家都怕赶不上公共汽车,争先恐后地跑步……所以,就渐渐占到马路当中……”
“可这么个上下班高峰时间,公共汽车行车表也乱了套吧。”
“可不是吗。”她从布幔后走出来,手里又拿着一瓶啤酒,说,“就因为行车时间乱了套,人们才那么玩命儿地往上冲。”
她把啤酒放在桌子上,转身看了一眼窗户。屋里一开灯,屋外已是晚上。窗玻璃映照出毕加索的彩印石版画。她像受到惊吓似的粗暴地拉上窗帘。柠檬黄的窗帘遮住半堵墙壁,屋内的景象为之一变。窗帘的柠檬黄不是鲜黄而是枯黄,就像是卖不出去剩在货架上开始干瘪的柠檬颜色。没有主人的房屋如同一具空壳,只是这柠檬黄才突然唤起一股生活的气息。仿佛缺少的不是失踪的“他”,不过是单纯的柠檬黄这种颜色罢了。我忽然发现书架上有一只布玩具猫。在F1赛车透视图下面有一个小格架,格架上放着没有织完的花边手套。这间屋子很适合柠檬黄。这个女人很适合柠檬黄。她的房间。为了适合她的生活而截断的她的房间。我歪了歪脑袋。第六支香烟。而她是第二瓶啤酒。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从水银灯下坡约十步远的地方,草坪上有一个不大的下水道孔。“他”避开争先恐后赶路上班的人群,略有所思地在人行道边上慢慢地踱着……如果附近有人看见“他”,那就是“他”留给世间的最后形象。纵然这是事实,究竟又会有多少意义呢?
“既然公共汽车的行车时间已经乱了套,反正是下坡,何不脑子活络点,一开始就打算坐地铁,悠然自得地去?何况那天早上还跟人约好在S车站见面,要是直接上班的话,倒是坐公共汽车方便……”
“不过,跟人见面的事失约了。”
“所谓失约,其实意味着是一种存心预谋的行动。”
“不是这么回事。我换一种说法。可是,该怎么说呢……”
“三天以前,他还一直开车上下班的吗?”
“对。听说车子出了什么毛病,送工厂修理去了。”
“现在这辆车呢?”
“嗯……后来车子怎么样了呢……”
她像是吃惊似的睁大眼睛,显得天真单纯,“弟弟一定知道吧……”
“又是弟弟。可是见不着他呀……”
“见不见都无所谓……弟弟有弟弟的想法……把您这样介绍给我,就是弟弟的主意……希望您相信他。我弟弟就是这么个人……”接着,她突然声音激动地说,“对了,没有失约……千真万确……我有证据……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早上,他出门后,又立刻折回来……我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他下了楼梯,还不到一分钟……用回形针……意识到应该事先用回形针把准备在S车站交给别人的一部分材料别好……”
“这事我已经听您说过了。”
“哎哟,是吗?”女人嘴唇微张,牙齿浅露,但眼睛还是掩饰不住惊恐不安的神色,“我总是自言自语……对不起……都成毛病了……自言自语,唠叨多少遍也没人讨嫌……跟傻瓜一样,谈起什么回形针……我经常这么想……不过,回来取回形针难道不是证明还是打算去会面的吗?大家都问,所以不知不觉养成翻来覆去唠叨的习惯……”
“大家问什么?”
“就是自言自语什么呀……不过光谈回形针这玩意儿是有点没劲……把材料别起来,也许用得着,可是连我唯一重要的愿望也不得不被回形针这东西阻碍……这我明白……”
我慢慢走过去,停住,转过身子,再走回来……很糟糕的柏油人行道……从三号楼角迈普通的步子走三十二步……抬头看去,只见排着一列不会眨眼的假眼般的水银灯,像咒语一般,呼唤着永远不会到来的节日的游行队伍;所有长方形窗户的黯淡灯光都是早就对这类节日死了心的背影……风像一块湿抹布一样抽打着脸颊,我把外套的领子竖起来,继续往前走……
如果相信她的愿望——或者自言自语——是真实的话,那么就在这短短的三十几步里,一定潜藏、埋伏着某种突如其来又束手无策的异变……因此不仅失信于约会,也背弃社会本身,最终跨越了别无退路的断层……
“好,如果可以光凭想象的话,那不妨设想一下吧,比如说……您别在意……有没有人掌握您丈夫的什么把柄威胁他……比如说,以前的恋人啦,跟这个恋人之间生的孩子啦……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年轻人血气方刚,犯了错误,死后不能上天堂,就变成鬼魂,四处游荡,这不算什么稀罕事……现在又刚好是八月……正是鬼魂出来散步的好季节。鬼魂不尽是女的。先前盗窃公款如今身败名裂的同伙就很有可能变作鬼魂。还有,昨天刚刚从监狱放出来的惯犯施加报复……他就是因为您丈夫的举报才进的局子。像这样的敲诈勒索的惯犯,您有没有什么线索?当然,也有可能是素不相识的人设的圈套。现在,智能犯罪的手段也变得非常巧妙狡猾。比如以自己的名义偷偷地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加入生命保险,然后用车撞死他。好像这种卑劣的手法眼下还挺盛行。不过,这种情况,如果尸体不被发现、身份没有得到确认,就一分钱也拿不到手,所以您丈夫这样遭人暗算的可能性不大。对了,既然警察还没有通知您任何调查的情况,大概可以考虑把死于事故或者伪装死于事故排除在外。如果是他杀,恐怕就有点难办……他可是搭进黑社会哥儿们那一伙里了……走私呀、造假钞呀这类团伙……”
女人把第二杯啤酒喝了大约一半,就不再喝下去。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气泡一个个破裂、变成肮脏的沉渣。她是在思索呢还是在生气,抑或只是单纯的茫然若失?她的下嘴唇比上嘴唇微微突出,像还没有彻底断奶的婴儿的下嘴唇,却有一个鼻孔朝天的自命不凡的鼻子。
“真正棘手的恐怕不是那种团伙,而是像扔在地上的烟屁股那样一钱不值的对手。就是所谓中了邪魔的那种家伙。给您讲一件真人真事。银行职员本来都是一群安分守己的规矩人,有一个分行经理,更是规矩得一丝不苟,退休那一天,迷上了一个舞女。其实那个舞女并没有什么本事,跟其他一大群人一起跳罢了,不过有一个咬手指甲的毛病,就连上台学着手舞足蹈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咬起指甲来,因此说她工作不上心吗?恐怕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吧。可是这位退休的银行分行经理就喜欢看她咬手指甲。连着三天,天天去看,还给她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是她的‘舞迷’;第四天还想方设法带她出去吃饭,正满心高兴开始火热的时候,第五天事态却急转直下,在姑娘的房间里逼着她一起殉情,闹得不可开交。人就像剃须刀的刀片,越硬越脆。您说不是这样的吗?”
女人的表情依然纹丝不动。杯子里的泡沫更加萎靡。从侧面看上去,泡沫的表面犹如空中摄影相片里热带丛林的表层。女人正在看着什么吧。突然,在光线的映照下,我看见她的眼皮下有些像刚刚刷上的油漆般的鼓泡……是泪珠吗?我有些心慌……我不是故意的呀……
“不过,要让我说的话,那回形针……就像您说的,也许就是您认真地考虑那些材料的证据……但是,是否打算按事先约定的送到S车站,那又是另一回事。当然,这要由材料的内容而定……”
“听说谁也不知道。”
冷不丁的回答如弹跳起来的皮球一样轻快地撞回来,而且那声调和沉默不语毫无区别。
“不过,大概是公司的事吧?”
“绝对不是什么大事。”
“我需要的不是判断,而是事实。啊,那些材料,我明天去公司查一查……我还是有怀疑……夫人您说没有线索,这是主观上的问题,没有办法。但是,什么日记呀与别人交换的名片呀通信联络本呀这些线索一个也没留下来,他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整理得有条不紊的人,我总是难以置信……这很矛盾啊……似乎夫人认为因为毫无线索,所以他的失踪是偶发事件,但是我认为恰恰相反。俗话说,鸟去不留痕。我倒觉得这才是真实情况。”
“可是还有回形针的事,再说,存折也没动啊……”
“回形针、回形针、回形针……虽然照你这样说是没错,但是太太,这会不会就是为了让你这样想,才故意做出的举动呢?为什么你就这么断定呢?再说了,说不定,他可能就是打算悄悄地向太太您作最后的告别……”
“不会的……他在我找回形针的时候,一边用刷子擦鞋一边吹着怪里怪气的口哨。”
“怪里怪气的口哨?”
“好像是电视广告的曲子。”
“别这样。蒙骗自己随您自便,但蒙骗我可没有一点好处。”
“这么说,也可能有过……像……说不定电话本什么的……”
她这才有点慌神地转向放着电话的屋角,下意识地慌忙把紧握的拳头贴在嘴唇上,像是咬大拇指甲一样。瞒是瞒不住的。厚厚地涂抹着指甲油的指甲边上的白色伤痕显示着她与这种恶习的斗争……女人面带歉意似的微笑着。
“是有记录本吧?”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印象……那个架子上一直放着一个黑漆盒子……有这么大……把按钮对到第一个大写字母上,一按,盖子就啪的一声打开……”
“这盒子是和您丈夫一起失踪的吗?”
“不。要是被人拿走的话,就是弟弟。弟弟也不能老让我什么也不干,就光等着他呀。不过,他查来查去,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所以也就放在自己手里了。如果这样的东西放在我的眼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恐怕连我也受不了。弟弟反对我做那种危险的事……”
“什么危险的事?”
“他说人生所必需的地图有一张就够了……这是弟弟的口头禅……他常说这社会就像毒虫猛兽肆虐出没的森林一样,只能走大家经过后都能确保安全的通道……”
“这简直就像说洗手之前先消毒肥皂一样。”
“没错……我的弟弟就是这种性格。到我这儿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漱口,又慢又仔细,这样要折腾半天……”
“不管怎么说,求您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女人的表情突然笼上灰色的阴影。也许是因为油彩卸下,露出本色的皮肤。这是第一次调节到的视线。她一边用并排的双手的手指头轻轻摆弄桌边一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绕到狭窄的椅子背后,用手指在柠檬色的布幔上捅出一个浅浅的凹窝儿。与黑色很协调的女人……那拒绝重力的柔曲细腰……拿起话筒,不看电话本就直接拨号。手指头拨完号后揪住布幔的皱襞……仿佛没有关节的细指……她好像有见什么抓什么的习惯……这是为了克服咬指甲的习惯而养成的另一种新的习惯吗?布幔在她手里轻轻摇晃,像带着几分醉意……但是,黑色和黄色是“危险”的标志……
“太不像话……”女人用沙哑的低声似乎对着眼中的什么人说,“总是让他自言自语来解决问题,这种毛病惯得太厉害了……那最好直接问本人吧……连我开始也不敢相信呀……悠闲自在地吹口哨,可是立刻就……虽然有些可怕但当时的感觉还算正常……噢,怎么回事?没人接呀……是不在家吧……”
“您给谁打电话呀?”
“后面那个……”
“就是那个最后的目击者吗?算了吧,他一定对您的电话烦透了。而且我不是让您给他打电话啊。”
女人的手势就像是不注意抓了一只毛毛虫似的,惊愕地放下话筒。
“那往哪儿打?”
“这还用说?!给您弟弟打呀。”
“那不行……”
“十张也好,二十张也好,反正我需要地图。这么一张相片和一个旧火柴盒,您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和您不一样,我的工作就是专门去危险的地方探听情况。给您看的委托书上也写得明明白白,必须提供各种资料。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弟弟知道,他说没有一个帮得上忙,他要自己全部调查清楚……”
“他倒很有自信。那你为什么还要雇我?”
“因为我已经等不及了。”
作者: 安部公房
简介:
1964年,安部公房出版了长篇小说《他人的脸》,这也是他的另一部力作。
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男人,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他丧失了他的脸——这个可以标明为他之所以是他而不是别人的特征和器官,于是,一些巧妙和奇怪的遭遇就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和中篇小说《墙》中那个失去了自己姓名的男人一样,这个失去了自己的脸的男人,生活从此开始了变化。他的同事开始排斥他,妻子拒绝和他过性生活。为了从妻子那里得到原本的爱情,他请人制作了一个面具,去诱惑他的妻子和他做爱,试图找回真实的自我。但是,他还是无法确定自我的身份,在迷途中他越走越远。终,他决定告诉妻子,他是在利用他人的脸和他妻子发生性关系的真相,但是妻子也告诉他,她知道这个事实和真相,已经原谅他了,这使他再次陷入到一种自我认同的绝境中。
小说的主题深刻而复杂,可以说,《他人的脸》探讨了现代社会中人的自我和他人、个体和社会、内心和外部现实之间的激烈冲突,在文学创作的层面上,超越了一个所见即所得的现实主义的文学书写模式,创造出一个崭新的、抽象而意义丰富的文学空间。
【书摘与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