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作者： 周大新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6年11月
简介：
飞鸟
1、白天。浓云蔽日。
京宛驿路上，三辆装饰气派的马车飞驰着，车轮卷起的尘土在翻滚。
每辆马车的车厢外边都写着一个大而鲜红的“宫”字。
衬着飞驰的马车出现字幕：明朝·宣德年间。
中间一辆马车的正中，端坐着的一个身露威势的老年宦官——韩志彤。
面无胡须的韩志彤声音中带点疲累地：小五子，南阳城还有多远？
坐在车外前侧的一个年轻宦官急忙回头：回大人，不到五里地，已经能看见城头了！
韩志彤掀起车帘。
几只小鸟在车前悠然飞着。
前方，一座城池的城墙已然在望，城楼上两个巨大的隶字“南阳”正隐隐显现……
2、白天。南阳府衙大堂。
宽大的桌案。
写有“公正廉明”四字的匾额。
持刀肃立的衙役。
知府林清如正在伏案批阅呈文。
一个衙役通禀：通判巩豪大人求见。
林清如放下笔：请他进来。
身体健壮、孔武有力的府衙通判巩豪快步走进来施礼：林大人，下官听说令爱舒韵今天过十六岁生日，特让人送去花篮以示贺意，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你早前对下官的许诺。
林清如嗬嗬笑了起来：记得，记得，那你就去正式找媒人来吧。
巩豪通判：好，咱一言为定——
一阵焦慌的脚步声忽然由堂外传来。
林清如和巩通判闻声都一怔，一齐望向大堂门口。
一个年轻的衙役跑进门一连声地：快，快，林大人——
林清如不悦地皱着眉头：不是给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府中办事要从容不迫，慢点说，何事值得这样惊慌？
衙役急切地：朝廷后宫的韩志彤大人突然来了咱南阳——
林清如闻言霍地站了起来：啥？他怎么可能来咱南阳？
衙役：韩大人领的一干人乘坐的三辆马车已到了府前，汪司马命小的速来报告，他正在门前照应……
林清如也显出了惊慌，在原地转了半圈自语着：怎么之前没听到一点消息？别不是要来找什么麻烦吧？他可是后宫的红人……
巩通判提醒地：林大人是不是先去迎接——
林清如猛然惊醒地：走，走，快跟我一起去迎接韩大人！说罢，急急地向大堂门口小步跑去……
3、白天。驿馆。
森森的树木。
鲜花、溪水、小桥。
石砌的甬道。
知府林清如一脸含笑地陪着韩志彤沿着甬道走来。
林清如小心而谦卑地：卑职不知韩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韩志彤没说什么，只是停步转身朝后边陪同的其他官员摆摆手，示意他们止步。
韩志彤径直走进驿馆客厅。
林清如向后看一眼那些止步的官员，不由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才小心地跟进了客厅。
4、白天。驿馆客厅。
韩志彤挥手让室内倒茶端果的两个丫环出去。
两个丫环出门之后，韩志彤突然提高了声音：南阳知府林清如接旨！
林清如闻声急忙面朝韩志彤跪地：臣林清如接旨……
5、白天。府衙大堂。
林清如端坐在公案之后，脸上的惊慌已经抹去，代之而现的是一种被赏识的兴奋。
几位府衙所属官员分立案前两边，都有些着急地注视着知府大人。
林清如威严地咳了一声，朗声道：后宫韩大人此番来南阳，带来了御旨，要在我们南阳选出五名十六岁的美女进宫。
众官员一齐惊奇地哦了一声，顿时显出了一丝轻松。
林清如：朝廷过去选宫女，多是把目光盯在吴越一带，这是首次来我们南阳选美，当今圣上如此看重南阳，是我等的荣光，也是我等为皇上效力的机会！
众官员互相对视着，都很兴奋。
林清如：韩大人交待办理此事的期限是六天，六天后，他就要带上五名美女返京。
站立案前的汪司马趋前一步，施礼道：林大人放心，南阳盆地气候温润水土宜人，是出美女的地方，下边各县都是美女如云，在全府里选出五名美女实在容易。
站在另一边的巩通判趋前一步，施礼道：下官认为，可让所属十县在两天内各选出五十名美女送到府里，然后再由后宫韩大人与我等一起从这五百名美女中，按百里挑一的办法选出五名宫女。
林清如点头：好，就照巩通判所说去办，时间紧迫，午后即飞马各县通报此事！
众官员一齐：是！
6、傍晚。南阳府衙后院林家厢房。
林清如的小女儿舒韵正在花绷上绣花。
灵巧的双手在花绷上如蝴蝶一样翻飞着。
漂亮的双颊上盈满笑意。
父亲进院的脚步声令她抬起头来。
爹——她捏着花绷向院里跑去。
7、傍晚。林家院子。
林清如站在院中，一脸欢喜地看着朝他跑来的女儿。
舒韵：爹，你今天下堂挺早哇！
林清如蔼然点头：又在绣花呐？你娘呢？
舒韵：她在厨房里帮孙婶她们忙碌，娘说要给我蒸一个捏有十六朵花的豆糕。
林清如笑看着女儿：为何偏要捏十六朵花？
舒韵撒娇地：我今天十六岁了呀，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清如“哦”了一声，拍拍自己的额头：哎呀，前晌巩通判还提醒过我这事，后来宫中来了人，我公事忙得昏了头，又忘得一干二净。
舒韵：中午的生日宴你也没回来参加。
林清如：是，是，只顾忙着照应宫中来人，忘了我女儿的大事。说完，他注意地看了一眼女儿，似乎有些吃惊地：真已长成大姑娘了？！
舒韵娇羞地：爹——
8、傍晚。林家客厅。
一个很大的花篮倒放在地上，鲜花花瓣散了一地。
走进客厅的林清如见状生气地对一个丫环：怎么回事？不知道把花篮摆好？
丫环小心地：回大人，是夫人故意把花篮踹倒的，夫人不让扶。
林清如意外地：哦？这花篮哪来的？
丫环：是通判巩豪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祝贺小姐十六岁生日！
林清如眼前猛地出现巩豪前晌与他见面的情景，遂点了下头：好了，你去吧。
林夫人这时走了进来打招呼：下堂了？
林清如指指那个倒地的花篮：这样子多不好看！
林夫人赌气地：我还想把它扔出去哩！那巩豪是个什么东西，比你才小几岁，还敢来打我女儿的主意？
林清如叹口气：他哥哥不是宫中吏部左侍郎嘛，咱朝中无人，指望着通过他能跟他哥联络上个关系。
林夫人：那也不能拿咱闺女当礼物送给他，他续弦可以，南阳城那么多姑娘他可以随意去挑，凭啥非要找咱女儿不可？
林清如：想把闺女嫁给他当续弦夫人的人家可多的是，我们放弃这个机会岂不是太亏？
林夫人生气地：啥叫太亏？他都四十岁了，而你女儿才十六岁！
林清如摇摇头：这官场联姻的事，你懂得的太少！
林夫人坚决地：反正我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巩豪，这事你不能自个儿就做主……
9、傍晚。林家林清如卧室。
林清如正在夫人的帮助下换上便服。
林清如感叹地：来南阳当知府几年，今天总算遇见了一件好事。
林夫人注意到了他脸上浮了笑意：啥好事？
林清如高兴地：今天，皇上让后宫韩大人来咱南阳，要选拔五名美女进宫当宫女，这不是对南阳、对我本人的高看吗？
林夫人先是一怔，随后叹了口气：唉，天爷爷，造孽呀！
林清如闻言惊喝道：你胡说什么？这样的好事怎能说成造孽？
林夫人不高兴地瞪住丈夫：咋能不叫造孽？好端端的闺女，本该成家生儿育女的，却要去宫里头空熬着岁月——
林清如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住嘴！这话传出去是要治罪的，你身为朝廷命官的夫人，怎敢信口——
门外忽然响起了女儿舒韵的声音：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呢？话音未落，舒韵已飘然进屋。
林清如努力一笑：没，没说啥。
舒韵面向爹娘欢快地：为了感谢二老把我养到十六岁，我今天要给你俩各送一件礼物！
林清如含笑：啥礼物？
舒韵对爹娘娇笑着：你们俩都闭上眼睛。
林清如和夫人都笑着将眼闭上。
舒韵从怀里掏出两件礼物分放在爹娘手中。
林夫人睁眼去看女儿给自己的礼物：一件包头的绸巾。笑了。
林清如睁眼去看女儿的礼物：一方洁白的揩汗的帕子。他展开一看，只见帕子上绣着精致的宫殿的图案。
林清如有些诧异地望向女儿：怎么想起绣宫殿了？
舒韵一脸正经地：你不是说过，做官要做到宰相，那才叫男人的成功吗？我绣这图案，就是祝愿你能走向皇宫——
林清如急忙笑着朝女儿摆手：哦，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林清如望向窗外，画外同时响起他的心声：我是有不当宰辅不罢休的雄心，可朝中无人，要登上那样的高位，难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