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风管窥
作者: 张方玉主编;楚雄州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办公室编
出版社: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
简介: 我是一个来自齐鲁大地的游子,与彝族文化结缘纯属偶然。
1966年,在一个边疆小县的县委宣传部当名小干事。平时喜欢写点豆腐块文章,有时胡诌几句打油诗,见到古墓、古碑、古迹总要去看看,抄记点什么,是废品收购站的常客,还爱向些所谓“出身”不好的老先生请教,加之又爱开玩笑,什么“我老啦”, “晚霞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等等。于是,当“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骤起,批判、横扫的第一轮冲击波首先指向我这个承蒙抬举的所谓“文化人”。霎时间大字报铺天盖地,墙上贴满了,会议室拉起一根根挂大字报的铁线,大院里大街上竖起了一排排贴大字报的篾笆;会场上口号起伏,唾沫喷到脸上。好像除了“帝国主义”以外的所有反动帽子都戴了,整整56天的批判斗争,把我整得晕头转向,一下子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忍受着心灵的摧残和煎熬。
尔后,可能是好心领导的安排,把我安插到一个边远贫困的山村当“学习队员”。怀着极度悲观的心情,站在卡车上迎着初冬夹带着碎米雪的刺骨风雨,汽车颠簸了4个小时来到一列巍巍大山的山脚。一位赶街卖柴的彝家汉子接过我简单的背包放在马上,又接过行军壶灌满了山箐水,步行两个多小时终于登到山巅,进到了弥勒县五山区的大麻配村。这是个阿哲人(彝族支系)聚居的山村。房东杨正科(共产党员)在堂屋厦子的左侧立了一排木桩,捆扎了一排玉米杆作挡风雨的墙,地上钉了四根桠杈,担上木棍,用枝条绑扎了一张床,铺上已晒干的山草,解开背包就算安顿了。十岁的小姑娘亚丝咪(我始终没有弄清她的名字)用木盆端来热水,害羞地指指脸又指指脚,话听不懂,意思叫我洗脸、洗脚。
这里的条件是艰苦的,全村只有一个呈不规则三角形状约三亩大的水塘。上角有石阶是村民挑水饮用的地方;下方一角是牛羊饮水的去处:中间一角有石板,是妇女们冼浆衣裳的地方。这里是高寒山区,只生产苦荞、玉米、洋芋、红薯,蔬菜是荞叶、薯叶、南瓜和野菜,进村后,所有的阿哲人都是友好的,见不到歧视、仇恨、咄咄逼人的冷眼,听不到“打倒在地踩上一只脚!”“不投降就死路一条!”在心灵上抽鞭子又撒盐的吼叫。乡亲们投给我同情关怀的目光。那时干集体,头天下晚队长分工,第二天学大寨看行动。因我初来乍到,照顾我和老人妇女们一组,往地里背肥料,妇女队长把我装满肥料的背箩倒掉一半,递到我的背上。天还不亮,跟着人们匆匆行进在山间小道上。几乎每天,半路上总有人送给我烧熟的红薯或洋芋。
深山中的阿哲人生存条件是恶劣的,但又是善良乐观的。每当夜幕降,临,村头燃起篝火,月琴、竹笛拔起撩人的旋律,青年男女拍手起脚围圈歌舞,古老悠扬的琴声伴我进入梦乡。
这是我的“世外桃园”。在那人性被摧残、扭曲的年月,彝族父老兄妹给了我一处幸福的港湾,他们敞开善良宽阔的胸怀接纳保护了我,抚平我心灵的创伤,重新燃起了生存和奋发的希望。古老奔放又有神秘感的彝族文化深深感动着、吸引着我。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机会去接触彝族文化,直到又过了二十多年,春风把我这片树叶吹落到楚雄这块彝族文化的沃土上,激励着我去感受、去探索彝族文化的奥妙,启迪我浮浅的思维。幸好,在我退休之后,有那么多热爱彝族文化的领导、师长和友人,给我创造了那么多深入彝山学习探索的机会。
我的学识是浅薄的,手中的笔是如此笨拙,所写的仅仅是我的感知。
今天,终于能够把她献给我眷恋的彝州大地和始终关爱、鼓舞我前进的彝族父老乡亲。
这是一个夙愿,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