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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威廉·詹姆斯的《宗教经验种种》(下文简称《种种》)的确是一部伟大的作品。美国著名的宗教哲学家约翰·斯密(john e. smith)在20世纪80年代写道:“本世纪有关宗教题材的著作,就最初轰动和持续影响而言,没有哪一部能与威廉·詹姆斯的《宗教经验种种》相媲美。不过,詹姆斯的成功倒不是因为宗教思想领域后继无人,缺乏旗鼓相当的力作。例如,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的《自然与人的命运》(nature and destiny)以及蒂利希(paul tillich)的《存在的勇气》(courage to be),都曾给人们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然而,这些著作的范围和影响比较有限。相反,詹姆斯的《宗教经验种种》则关涉一个全球论题――东西方宗教经验的多维层面――他的生动实例加上他的精彩描述,激发了国内外好几代读者的兴趣和想象力。八十年后的今天,《宗教经验种种》仍然是一部值得重视的著作。正如许多作者指出的,无论我们如何评价宗教或詹姆斯对所引实例的解释,他所描述的各种经验展示了基本的事实,需要我们思考。” 如果说,斯密的赞美还局限于宗教思想领域,那么艾迪(james m. edie)则试图将詹姆斯对宗教经验的探讨与一般的哲学方法联系起来,从更广阔的领域给以肯定。他说:“威廉·詹姆斯是在经验的意义上尝试宗教经验现象学的第一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在这方面所做的努力几乎后无来者”。 艾迪的意思是说,从现象学发展的历史看,胡塞尔一生对宗教现象不感兴趣。他的后继者海德格尔、萨特、梅洛庞蒂等人,除了梅洛庞蒂偶尔从现象学的观点讨论一些相关问题,其他人根本没有涉足宗教经验。至于宗教哲学领域以列欧(van der leeuw)、伊利亚德(mircea eliade)、瓦赫(joachim wach)以及奥托(rudolph otto)等人为代表的所谓“宗教现象学”,其思想传统沿袭狄尔泰,并非胡塞尔。这个学派的主要工作是运用解释学方法理解宗教典仪、宗教象征、宗教制度,等等,建立若干相对普遍的人类学或社会学形态或类型,以解释历史上的宗教。因而与其称之为“现象学”,倒不如叫“形态学”(morphology)或“类型学”(typology)更贴切。胡塞尔意义上的宗教现象学,确切地说,应该是宗教经验现象学,主要关注宗教经验的内容与活动,揭示它们的本质结构及关系。 迄今为止,真正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只有詹姆斯,而且他是独立进行这项工作的,其重要成果就是他的《种种》。当詹姆斯运用新的哲学方法(即胡塞尔意义上的现象学方法,尽管那是詹姆斯自己创立的)研究宗教现象时,便对宗教的本质有了全新的理解。 蓝伯斯(david c. lamberth)在其新著《威廉·詹姆斯与经验的形而上学》(william james and the metaphysics of experience)中试图重新评价《种种》。他认为《种种》一书的确是詹姆斯最著名的著作,甚至是美国宗教论著中最杰出的著作。然而,恐怕也正是由于这种宗教主题,致使它成为詹姆斯作品中让人误解最多的一部著作。人们往往从宗教心理学和宗教思想的角度理解这部著作,却忽略了围绕这些宗教经验的哲学问题。 按照蓝伯斯的看法,《种种》一书尽管讨论宗教经验,但其背后隐含着詹姆斯的整个哲学体系,即经验的形而上学。《种种》的成功之处恰恰在其深厚的哲学背景,因而应该从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出发加以理解。 不难看出,对詹姆斯的《种种》,人们交口称赞,但并非众口一词。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1)《种种》是一部杰作,因而为众人称道;(2)《种种》并非像有人认为的那样,通俗易懂,如同一部理论小说,供茶余饭后观赏。诚然,书中确引录大量宗教体验的个案或实例,真实生动,引人入胜,但它们同时也那么扑朔迷离,神秘莫测,给人以无限遐想的空间,让不同人得到不同的理解和收获。因而,尽管都感觉其“伟大”,却得出不同的结论并给以不同的评价。或许,《种种》之所以伟大,也是由于她的复杂和神秘。理查德·尼布尔(richard r. niebuhr)看到这种复杂性,他说,读者将发现,“《种种》的二十讲和后记设计了一次复杂的冒险,将各种不同的思想线索编织在一起,构成一张风格独特、魅力无穷的壁毯,而原来的设计方案始终没有完成”。 正是由于《种种》伟大而复杂,我们有必要就其结构和内容向中译本读者做一简单介绍,帮助读者理解原著。这是本篇导言的目的。 一、《种种》一书的形成 詹姆斯的《种种》是在吉福德讲演的基础上整理而成的。1897年初,几乎同一时间,詹姆斯分别收到爱丁堡大学和阿伯丁大学的邀请,请他主持吉福德讲座,讲授自然宗教。出于各种考虑,詹姆斯拒绝阿伯丁,接受了爱丁堡。其中的一个重要理由是:阿伯丁的演讲定在1898-1899年和1899-1900年,比爱丁堡早1-2年(爱丁堡最初的时间安排是1899-1900年和1900-1901年),詹姆斯感觉准备时间过于仓促。主持吉福德讲座在詹姆斯眼里是一种荣耀,因此,他力求完美无暇。他在给弟弟亨利(henry)的信中说:“我必须竭尽全力,这个题目基本在我学校授课的范围之外,我需要一个较长的空闲时间进行研究。” 事实上,宗教问题对詹姆斯来说并不陌生,除了他家庭的宗教背景外,他本人亦经历过宗教与科学的生死搏斗,致使他一生的学术生涯都渗透着深刻的宗教关怀。 只不过长期的教学和心理学研究,使他无暇整理自己的宗教思想。1882年他父亲去世,使他萌发这一心愿。用培里(ralph b. perry)的话说,《种种》是詹姆斯尽孝道(filial piety)的结果。 老亨利去世不久,詹姆斯在给妻子的信里写道:“今后你有一个新的功能,或者,与其说是新功能,倒不如说是老功能重新理智化:你必须承担责任,让我更多地理解一点儿父亲意义上的宗教对人的心灵生活和命运具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按照父亲的说法,这并非必不可少的一件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它是必不可少的。我的朋友完全忽略了它。我作为他的儿子(如果没有别的理由的话),必须帮助它在他们心目中占据应有的位置。因为这个缘故,我必须学会正确地解释它,你必须帮助我。” 吉福德讲座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为了准备吉福德讲座,詹姆斯投入大量精力:写信给友人,搜集宗教经验方面的传记材料,讨论宗教问题,阅读相关资料。也就是在这一时期,他得到包括斯塔伯克教授在内的许多人的支持,有幸接触到许多有关宗教经验方面的珍贵资料。在此基础上,他逐渐形成第一个讲演的初步计划。他在1898年10月19日兴奋地对妻子说:“我对第一个吉福德讲演已经有了好的想法;因此我认为,计划现在开始明晰起来。” 然而,准备工作并非想象的那么顺利。由于教学和其他工作干扰,研究时断时续,有时甚至根本无暇顾及。他时常抱怨说:“这些日子,阅读几乎毫无进展,干扰太多,浪费了时间。”“一个月来,我没有机会读一行有关吉福德讲座的资料。现在看来,我必须整个夏天泡在剑桥,弄出我的第一门课程来。” 1899年5月,情况发生了变化,詹姆斯因心脏病需要出国疗养。他坚持利用这个机会积极备课,但进展缓慢。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他的阅读和写作几乎都是在床上进行的,一天只能工作两三个小时,而且,他的健康状况全无改善。或许是因祸得福,爱丁堡方面考虑到詹姆斯的健康,将其演讲时间推迟一年。这为詹姆斯赢得一些时间备课,当然,他同时也要与病魔做斗争(有一个时期詹姆斯病情严重,他曾向爱丁堡提出辞呈,但爱丁堡方面不准,并允许他的演讲可无限期推迟)。 1900年9月,詹姆斯给爱丁堡的朋友塞斯(andrew seth pringle-pattison)写信,通报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准备演讲的进展情况。他在信中称第一门课程基本成形,前四讲已经完稿,其他六讲资料齐备,腹稿成熟,可随时喷涌而出。他随信寄去课程的大纲: 1.宗教是“神经病”吗? 2.宗教是“残存物”吗? 3.看不见之物的实在 4.一次生,健康心灵的态度 5.病态心灵 6.异样人格,二次生与救赎 7.新生、皈依,等等 8.圣洁、苦行,等等 9.神秘主义与信仰 . 10.结果 如果将这份提纲与《种种》的目录对照一下,就会发现二者极其相似,后者不过是前者的扩充。事实的确如此,詹姆斯在《种种》的序言里已经明确指出,他原来构想的吉福德讲演有两门课,两个讲题,第一个讲题是描述性的,题为“人的宗教欲望”(man’s religious appetite),第二个讲题是形上学的,题为“以哲学满足这些欲望”。然而当他下笔时,“一旦涉及心理学问题,内容出乎意料地多;因此,第二个讲题就完全搁置了。现在,这二十讲都是描写人们的宗教性格。” 应该指出的是,尽管詹姆斯最终没能写出第二个讲题,但是他对这一讲题情有独钟。他曾写信给友人介绍他的两门课程,称“第一门课是对‘各种宗教经验’的客观研究,第二门课是我的夙愿和遗嘱,阐述最符合一般宗教需求的哲学”。 后来人们在詹姆斯的一个笔记本里发现第二门课的大纲,写作日期不详。笔记本记有“宗教经验种种”和“宗教哲学的任务”两大标题,后一标题下的内容如下: 1.统一的神化 2.从实用的角度考虑它的各种意义 3.邻接的个案,毗邻及其作为终极关系的辩解 4.消解于亲密的投射(eject) 5.认知关系 6.驳倒布拉德雷(bradley) 7.驳倒罗伊斯(royce) 8.解释实用主义 9.取代-结局 10.进化 这里已经进入詹姆斯经验主义的形而上学和实用主义哲学,完全是抽象理论。按照詹姆斯的构想,两门课程一个侧重素材,一个侧重理论;一个描写,一个论辩,交相辉映,彼此补充,珠联璧合,从不同角度全面地向听众介绍他的宗教观。遗憾的是,由于健康原因,此计划最终未能实现。好在每门课程相对独立,各自的内容和逻辑均完整无缺,自圆其说。在友人的建议下,他扩充第一讲题,放弃第二讲题。 詹姆斯的吉福德讲座终于在1901年5月16日开讲。初次讲演取得圆满成功,无论出席人数还是听众的兴趣,都出人意料。他在给弟弟亨利的信里描述了这一天讲演的情景:“天气晴朗,听众有二三百人,挤满了屋子――似乎比预料的要多。在办公室与六七位教授和主持人缪尔(muir)会面,我们穿上礼袍,随一个执权标的领队者,穿过院子走进讲演厅。据爱丽丝(alice, 詹姆斯的妻子――译者注)和h讲,一时间,学生们(约占听众的1/3)吹口哨、唱歌、跺脚。缪尔向听众介绍我,结结巴巴,趔趔趄趄。我站起来,开始宣读我的材料。听众精力集中,心领神会,最后报以长时间的热烈掌声……总之,生米已经下锅,严寒已经过去,热烈的反应已经开始产生。” 讲演的成功使詹姆斯精神大振,一扫长期病患带来的抑郁情绪,随后的讲演自然进展顺利。全部讲演分两段,分别在1901年春和1902年春进行。1902年6月9日詹姆斯写道:“最后一讲今天结束,――约四百听众,鸦雀无声,聚精会神,热情洋溢,直到终场。然而,一切都结束了,我是多么高兴啊!” 詹姆斯在准备讲演稿时,已经有了出版的计划。很快,书稿付梓刊印,出版发行,并立刻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詹姆斯告诉友人:“……书卖得出奇好,因为一本只卖3元多。现在已经印了10,000册。我收到许多陌生人寄来的热情洋溢的信函。评论者无一例外,都用了“不满足”(unsatisfactory)这个词,以抚慰自己的良心,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对我抱以同情和赞许。” 《种种》的初版是1902年6月,8月第二次印刷,有所修订,随即多次重印。据统计,第一版问世后50年,重印40次,加上其他出版社的印刷,共达56次,还不算国外的各种译本。 《种种》的第一版也是最流行的版本,由longmans, green & co. 出版,曾为学术界广泛运用。1985年,哈佛大学出版社重新整理出版《种种》,将其列入哈佛版的“威廉·詹姆斯著作集”第15卷。这一版本在文本上并无多大变化,但编者对文本做了历史考证,不仅在长文“《宗教经验种种》的文本”中详述文本的形成过程,而且增加了若干附录,将詹姆斯文献档案中有关《种种》的部分草稿、笔记和书信公之于众。编者还对文本增加了一些编者注,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的内容。这是《种种》目前最好的学术版。不过,该书的文字印刷错误稍多。 二、《种种》的思想内容 1.《种种》的写作意图 《种种》有一个附标题:“人性的研究”(a study in human nature),常常为人忽略。然而,它对理解詹姆斯的写作意图,深入领会文本的意义,都至关重要。詹姆斯在致友人莫斯(frances morse)的一封信里谈及《种种》的主题,他说:“我给自己设定的问题很难:第一,捍卫(一反我的‘阶级’偏见)‘经验’,反对将‘哲学’作为世界宗教生活的支柱――我的意思指祈祷、引导,以及所有私人直接感受到的那类东西,反对对我们的命运和世界的意义持高贵的、普遍的观点;第二,使听众和读者相信我自己坚信不移的东西,即,尽管宗教的所有特殊宣示都是荒谬的(我指它的教义和理论),然而,整个宗教生活却是人类最重要的功能。恐怕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而且可能将失败;但是,尝试它是我的宗教行为。” 詹姆斯这里所说的第二点似乎给出了人性研究的结论:“宗教生活是人类最重要的功能”。将宗教生活与人性联系起来,或者说,从宗教生活的层面发掘人性的秘密,这正是詹姆斯《种种》的目的和特点所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认识人性、发掘人性、揭示人性是詹姆斯整个学术生涯的使命。他早年从事解剖学和生理学,试图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研究人性,结果发现这些学科仅局限于人的肉体,触及不到人的灵魂。因而,他转向心理学研究。他借助心理学手段分析意识的不同层面,发现了规定个体自我的经验之流(意识流)。然而这个时期,他的主要工作是分析意识的结构,揭示意识流的基本特征,阐释意识的各种机能,尚无暇顾及道德与宗教的层面。直至19世纪90年代,他才逐渐转向这些领域。詹姆斯知道,只有超出普通心理学领域,将心理学的研究成果用于人的自由、审美、道德、宗教等各个层面,才能深入理解人性。詹姆斯的《种种》将宗教生活与人性联系起来,正是他的学术历程的一个必然结果。 詹姆斯的结论对于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西方,是发聋振聩的呐喊。自笛卡尔创立近代哲学之后,人们愈益强调“人是理性的动物”,也就是说,从理性的角度理解人,理解人性。其结果不仅是相信理性至上,将理性看作人的本质,而且将理性规则等同于物质世界的运动规律,从而将人变成“科学”的人:“生物人”或“物质人”。拉美特利(la mettrie)“人是机器”的论断就是这种趋势的极端代表。在他眼里,人的一切机能,包括人的灵魂,都服从物质的运动规则,与机器并无差别。固然,人有自身的特殊需求,也有满足这种需求的各种能力,但这种需求和能力都取决于他的身体结构。人的本质如此,人的其他一切生活自然应该由此出发加以考虑。所以霍尔巴赫(baron d’holbach)声称,肉体人与道德人的区分显然是荒谬的。人纯粹是物质的,所谓道德人,不过是从另一角度观看而已,其物质本性并无改变。道德的命运尚且如此,更何况宗教呢?它们统统变成物质运动的副产品。詹姆斯的《种种》恰恰反其道而行之,将宗教生活作为人生的最主要功能,应该说是对当时盛行的西方科学主义的挑战。如果套用一般定义的格式,似乎可以这样表述詹姆斯的意思:人不仅是理性动物,人更是宗教动物。 应该承认,肯定宗教与人性的内在关联并不新鲜,古已有之。古希腊人在追求不朽的过程中,将人与神紧密联系起来,不断诉诸信仰和崇拜。甚至与宗教分离而诞生的哲学,也总少不了宗教的内涵。正如巴雷特评价柏拉图时所说的:“哲学是灵魂寻求拯救,这对柏拉图来说,则意味着从自然界的苦难和罪恶中解脱出来……哲学决不能放弃这些原始要求,这些要求是过去的一部分,是永远也消失不了的。” 柏拉图的哲学“充满神话和直觉因素”,到处“显露出一种超乎他们自身的伟大启示,他们透露给世人的也正是这样一种启示。” 希腊人的不朽灵魂,本身就具有神性,本身就是神的见证。中世纪更是把信仰看作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信仰的核心是圣爱与博爱。人性只有在圣爱与博爱中才得以实现,人只有在信仰中才得到拯救。人与上帝的关系是施恩者与受恩者的关系,是造物主与受造物的关系。这种关系中最重要的东西在于spirit(灵)。《创世记》2:7说:“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灵即精神。精神既然为上帝所注入,便成为人与上帝联系的纽带。人的宗教性质十分明显。然而,詹姆斯与古人不同。如果说,古希腊人仍然保留了先民敬神的遗风,中世纪人为基督教神学体制的枷锁所束缚,那么,詹姆斯则生活在经过科学洗礼的时代。他的结论是对历史反思的结果,是理性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对丰富的宗教经验进行科学的分析,非但不排斥宗教,反而充分肯定人类的宗教本性。在詹姆斯心目中,宗教与科学绝非水火不容,反而和平共处。正因为如此,他甚至试图创立一门所谓“宗教科学”(science of religion)。 事情就那么奇特。詹姆斯用科学的方法分析宗教经验,却得出宗教乃人类本性的“非科学”的结论。事实上,解开这个谜团正是正确理解詹姆斯哲学的关键一步。我们前面所引詹姆斯信中的第一点似乎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线索:他说宗教的支柱是经验,并非哲学,因而他要捍卫经验,反对哲学。一般认为,这里所说的“哲学”指罗伊斯的绝对哲学。有信为证。詹姆斯1900年9月写信给罗伊斯说:“你依然是我关注的中心,我心灵磁石的磁极。当我写作时,一只眼看纸,另一只眼盯着你。当我构思吉福德讲稿时,就是计划如何推翻你的体系,打破你的安宁。我过着一种寄生于你的生活,因为我的宏伟志向,就是成为你的征服者,并这样留名史册。” 信的口气有点玩笑,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即詹姆斯反对以罗伊斯为代表的传统哲学。罗伊斯是一个黑格尔主义者,维护绝对理念,其结果最终将思想与感情、哲学与经验分离,将宗教的价值限制在思想体系的发展,而非感情和经验。如果从这种结果出发,詹姆斯的反对不仅针对黑格尔主义,而且针对所有建立在僵化理论基础上的哲学,即他所说的“理性主义”。 因为他用以反对哲学的“经验”,正是他的意识之流,或经验流,其基本特征是生动、鲜活,始终保持生命的活力。他借以考察宗教经验的方法,最根本的一条是保持它们的鲜活性,将活生生的经验呈现给读者。任何概念或范畴,一旦脱离具体的经验过程,便立刻死亡,失去其源始内涵。就像生物的器官一旦从活体上摘除,便立即失去原有功能一样。詹姆斯用经验反对哲学,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冰冷生硬的哲学理论扼杀生机勃勃的宗教生活。究竟什么支撑着人的宗教?不是任何抽象的概念或理论,而是人亲身经历的生活。宗教的意义和价值在这种真实的生活之中。 其实,詹姆斯的这种探究方式自《心理学原理》便已开始。遗憾的是,这一点似乎并不为人们所认识。罗宾逊(daniel n. robinson)在《通往人性的科学》一书,将詹姆斯的心理学与实验心理学混为一谈,将他的人性研究等同于对认知能力和情感机制的研究。 就连约翰·斯密,也将詹姆斯的心理学考察与他的宗教和哲学研究加以分离,认为它们分属詹姆斯学术生涯的不同阶段,以为《种种》是詹姆斯从心理学转向哲学的一个重要标志。 这种看法的弊端在于,割裂詹姆斯一以贯之的统一思想,看不到他的心理学与其哲学以及宗教研究之间的内在联系,因而既不能正确理解他的宗教关怀,又无法从总体上把握他的思想展开的脉络。正如译者曾经指出的, 詹姆斯的心理学与他后来的实用主义、彻底的经验主义以及宗教研究是一脉相承的。其间自然有思想的发展过程,但基本架构和雏形在他撰写《心理学原理》时就已经确立了,后来的研究无非是早期思想的展开和深化。正如西方人建筑大教堂,因经费问题往往分阶段进行,时断时续,整个过程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然而,教堂的总体结构早有蓝图。各期建设相对独立,但都按规划为后期留有空间,甚至要在建设过程中照顾后期的具体布局和衔接。詹姆斯撰写《心理学原理》时,已经经历过“宗教病”的折磨,已经怀有深切的宗教关怀。尽管当时没有直接探讨宗教问题,但已经为其预留地盘,宗教与哲学的考虑已经作为更大的结构衬托或支撑着他的《心理学原理》。正因为如此,他的心理学独树一帜,与当时颇为流行的实验心理学分道扬镳。只有从这一点出发,我们才能深刻地领会《种种》的独到之处:这里并非心理学与哲学的区分或对立,而是“经验”与传统哲学的区分与对立。“经验”代表詹姆斯哲学的精髓:将人们带进生活经验,直接体会经验的流动,体验事物本身的走向。当你进入其中,自然会体验到,宗教生活是人类的最重要的功能。 2.宗教的本质 宗教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涉及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社会、制度、组织、典仪、习俗、道德、思想、心理、语言、艺术、等等。然而,在詹姆斯看来,宗教的本质在于个人的亲身体验。为此,他提出“个人宗教”的概念。他在《种种》一书中说:“我们一开始便注意到一种广泛的分界,将宗教领域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制度宗教;另一方面是个人宗教。正如萨巴蒂埃(m. p. sabatier)所说的,宗教的一支最注意神,另一支则最注意人。崇拜和献祭,感动神性的程序,神学、典仪和教会组织,都是制度宗教的本质要素。假如我们仅限于讨论制度的宗教,那么,就必须把宗教界定一为种外部技术,即赢得神宠的技术。反之,比较注重个人的宗教部分,关注中心是人自己的内心倾向,他的良心、他的功过、他的无助、他的不全备。虽然上帝的宠眷――无论失还是得――仍是宗教生活的一个本质特征,而且神学也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但是,这种个人宗教所激发的行为,不是仪式的行为,而是个人行为。个人独自料理宗教事务,而教会组织,包括牧师、圣礼,以及其他媒介,都统统降到了次要地位。宗教关系直接由心到心,由灵魂到灵魂,直接发生在人与上帝之间。 詹姆斯的意思很明确:制度宗教与个人宗教分属不同的层面或领域,个人宗教是原生的,制度宗教则是次生的。 宗教制度是宗教的外表形式,为人所见;个人宗教则指宗教的内在意图,与某种不可见的世界联系在一起。人们辨认宗教,常常依据宗教的外部特征,殊不知,即使最简单的崇拜仪式,也为不可见的内在的宗教动机所驱使。尽管宗教的外部形式清晰可见,甚至可以触摸,似乎是实实在在的,然而,一旦离开宗教的内在方面,它便成为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不光是宗教仪式方面,甚至宗教教义、学说、伦理、社会等各个层面,都远没有个人的宗教经验和行为重要。没有信徒的意念和体验,很难说有什么宗教。因此,宗教的本质部分在于个人的宗教经验,个人宗教比制度宗教更根本。他说:“个人宗教,至少在某种意义上,证明比神学或教会主义(ecclesiasticisms)更根本。教会一经建立,便间接地依存于传统。然而无论哪个教会,其创立者的力量最初都来源于他们个人与神的直接感通。不仅基督、佛陀、穆罕默德这等超人的创教者如此,而且一切基督教派的组织者,都莫过于此。所以,连那些仍旧坚持个人宗教残缺不全的人,似乎也承认它是最源始的东西。” 詹姆斯的意思很清楚:宗教的本质主要在于个人体验,在于个人感受。传统宗教或者落入哲学家和神学家的教条,或者过分注重教会的礼仪制度,注重外在的形式,实际上把次生的东西当作源泉,其结果必然扭曲宗教本身,阻碍宗教功能的正常发挥。按照詹姆斯的理解,宗教实质上意味着“个人独自产生的某些感情、行为和经验,使他觉得自己与他所认为的神圣对象发生关系”。 真正的宗教依赖于个人对神圣对象的感觉和品味。丧失个人与神的交流,丧失个人对神圣的切身感觉,就从根本上取消了宗教。不幸的是,这正是近代宗教的现状。詹姆斯强调宗教经验正是为了恢复宗教的本来面目。 宗教是一种情感态度,是个人针对某一境遇做出的整体反应。在同一环境下,宗教徒与普通人的反应大不相同。例如,事业失败,生活失意之时,即便有德之人,也不可能始终屏息运气,紧绷肌肉,坚持不懈,因为最坚强的人,到了身体开始衰朽,或者病态的恐怖侵入心灵之时,也免不了心情抑郁,万念俱灰。谁能与自然规律抗衡呢?万事万物都是有生有灭的,我们最终都会成为无可奈何的失败者。“我们当中心智最健全的人,其肉体材料与疯子和囚犯是相同的。况且,体魄最强健的人,最后也是一死。无论何时,我们一旦感受到这一点,就觉得我们立志进行的事业都是空虚的,暂时的,因而,我们的一切道德似乎只是一块狗皮膏药,用来掩盖永远无法医治的疮痍,我们的一切善行似乎是最空洞的代用品,替代我们的生活应该植根其中的福址――生活应当如此,然而实际并非如此,哀哉!”然而对宗教徒来说,到了这时,自有宗教前来营救他们。“有一种心态,只有宗教徒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一旦进入这种心态,个人表现自我和坚持自己立场的意志统统没有了,他情愿闭口无言,情愿化作虚无,为上帝的滔天洪水所裹挟。进入这种心态,我们最害怕的东西变成了安全的处所;我们德行的死期变成了精神的生日。我们灵魂的紧张时期终于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幸福的松弛、平稳的深呼吸、永恒的现在,以及无须忧虑的未来太平盛世。恐惧不是用纯粹的道德暂时压制,而是积极地清除和荡涤干净。” 这就是宗教的功能和力量。 宗教情感或宗教经验与某种特殊的对象发生联系。因为“我们的一切态度,道德的、实用的、情绪的以及宗教的,统统起因于意识‘对象’,即我们相信与我们并存的东西,无论它们的存在是现实的,还是想象的”。 所谓宗教经验,指个人对超自然的不可见世界的一种特殊感受,由此产生一种临现感、平和感、快乐感或神圣感。或者说,宗教经验是个人直接感受的一种神秘现象。詹姆斯曾经这样描述宗教经验:“人的意识好像有一种实在感,感受到客观的临现,知觉到我们所说的‘有个东西在那’,比任何特殊“感觉”更深刻,更普遍,尽管当下流行的心理学认为,实在最初都是由后者发现的。假如真的如此,我们可以认为,感觉首先激发了实在感,然后才像平常那样,产生出态度和行为。但是,其他事物,例如,同样可以激发实在感的观念,恐怕也具有感觉对象一般具有的特权,即显现实在。宗教概念能够触及这种实在感,因此,它们尽管模糊不清,遥不可及,几乎不可想象……信众还是不顾他人的批评去信仰它们。” 詹姆斯的意思是说,人的内在灵魂为实在感所渗透,使人感受到外界对象在场,完全不同于抽象的知识,不同于一般的心理感觉。也就是说,许多人相信宗教的对象,根本不是通过纯粹的理性概念,而是通过对这种实在的直接感受,是经验中的相遇。人的信仰是随着这些经验而产生的。 对这种经验的对象,那些理性主义者极力反对,认为它们毫无意义,因为理性主义者坚信,我们的一切信念必须具有可靠依据。这里的依据是指:(1)明确表述的抽象原则;(2)确定的感觉事实;(3)以这些事实为基础的明确的假设;(4)明确的逻辑推论。凡不合这些规则的东西,都是不确定的模糊之物,必须统统加以摈弃。然而,詹姆斯却回答说:“如果观察一下人的整个心理生活,观察一下脱离学问和科学的生活,以及人们内心深处的私人追求,那就不得不承认,理性主义论述的那部分生活,相对说来,十分肤浅。它的论述无疑具有威望(prestige),因为它能言善辩,滔滔不绝,它要求你拿出证据,它能诡辩,用言语将你打倒。但是,它还是不能说服你,让你信服。既然你有直觉,它们就一定来自你的深层本性,远远超越理性主义栖居的言说层面。你的整个潜意识生活,你的冲动、你的信仰、你的需要、你的直感,统统为这些前提做准备,现在,你们的意识感受到它们的结果至关重要。你的内心绝对有某个东西知道,这种结果肯定比与它相抵触的理性主义诡辩更真实,不管后者多么机智。” 人的亲身体验是最好的裁判。脱离自己现实的生活,为抽象的原则或“真理”所束缚,实在是本末倒置。道理很简单,“出于冲动的信念建立了真理的原型,用语言表述的哲学不过将其转译成花里呼哨的公式。非推理的直接确信是我们内心的深刻部分,推理论证只是表面的展示。本能是领导,理智是随从。假如有人……感受到活生生的上帝就在面前,那么,你们对他的批评教育不管多么高明,恐怕都是徒劳无功,丝毫也不能改变他的信仰。” 3.宗教生活的展开 詹姆斯的《种种》运用大量个人的传记材料和生动实例,真实再现了人类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宗教生活。詹姆斯怀着同情态度,详细描述了人类的各种宗教现象。他的描述文字优雅、眼光独到、笔法细腻,力透纸背,或催人发省,或给人启发,或令人震撼。当然,也会让人生疑。读者惊讶地发现,人们所经历的宗教经验居然那么丰富多彩、五光十色、纷繁复杂,简直让人应接不暇;无数的教派和教宗,无数的教义和教规,无数的宗教行为和宗教感受,难道没有什么统一?这也是他在结论一讲的提问:“我们是否应当假定,在一切人那里,宗教与其他成分的混合应是同样的?我们是否应当假定,所有人的生活应该表现同样的宗教成分?换句话说,有这么多的宗教类型、宗教派别以及宗教教义存在,是否一件遗憾的事情?”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其理由是:“神圣不可能仅仅意味一个德性,必定意味一批德性;不同的人倡导不同的德性,因此,都可能发现有价值的使命。每种态度只是人性全部信息的一个音节,所以,需要我们全体把它的意义完整地拼写出来……我们必须坦率承认,我们生活在局部系统中,并且,各个部分在精神生活中无法彼此交换。” 这正是詹姆斯宗教多元论的反映。生活本来就是多样的,宗教自然亦是多元的。用某一抽象原则统一丰富多彩的人类宗教生活,其结果是扼杀活生生的宗教。 不过,《种种》对各类宗教生活的描述仍然遵循一条基本线索:由简至繁,从主观性情到经验结果,从原初的宗教情绪到最终的神秘主义形式,在不同层面逐一揭示个人宗教经验的各种不同类型,将个人的宗教生活展示在读者面前。我们下面便按照詹姆斯的思路,简单勾勒宗教生活的展开过程。 詹姆斯认为,人在生活中必须对周围事物从整体上做出反应,由此产生最原初的宗教情绪。所谓“神”,就是满足人的这种需求和渴望。因此“宗教无论是什么,都是一个人对人生的整体反应”。不过,“面对世界的感受,确实需要迎合我们特有的个人气质,使我们或奋发或疏懒,或虔敬或侮慢,或郁闷或狂喜;我们的反应,虽然无意,且难以言说,往往还是半觉不觉,然而,却是对‘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的性质如何’这一问题的最完全的回答。它最明确地表达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按照詹姆斯的划分,这种原初的宗教情绪有两个类型:健康心灵的宗教与病态灵魂的宗教,前者表现一种乐观主义精神,后者则是悲观主义的典型代表。 健康心灵似乎是天生的乐天派,世界、自然和人类在他们眼里都那么美好和善良,使他们有意无意地将其与神统一起来。他们或者断然否认世间罪恶的真实存在,满怀激情为灿烂的阳光和幸福的生活而歌唱,或者对罪恶视而不见,遮遮掩掩,强调事物的美好性质,坚信美好最终战胜丑陋,善良最终战胜邪恶。他们陶醉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只须此生此世,便能够享受宗教的快乐,因而詹姆斯称之为“一次生”灵魂。病态灵魂亦叫“二次生”灵魂,因为包括他们在内的整个世界暗无天日,污秽不堪,罪恶滔天,其自身亦无回天之术,故而悲观失望,唯有等待超自然的神灵前来拯救,让他们与罪恶的世界一起燃烧,死而后生。两者的差别虽说反映个人的不同气质,实际上更多地取决于人们对罪恶的不同态度:前者认为罪恶不过是个体与事物不协调,因而可以调整或治愈;后者则认为事物的本质即罪恶的,无药可医,除非神灵拯救。两种态度直接影响人的行为,,都具有宗教的性质。因为“生活行为的最大问题,是如何争取神圣的力量,让它们站在自己一边,人敞开自己的心灵,让神圣的力量注入”。 不过,二者相比,“最完备的宗教,应该最充分地发展悲观主义因素。佛教和基督教,当然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完备的宗教。它们实质上是救赎的宗教:人必须随虚妄的世界一同死去,然后才能降生于实在的生活”。 病态灵魂并非意识不到现世的美好,但感受更多的是罪恶与丑陋,因而,他的自我是分裂的。分裂的自我激烈争斗,若获得安宁与平和,必须重新达到统一。统一有多种方式:或逐渐的,或突然的;或凭借理智的洞见,或凭借神秘的经验,如此等等。而且,混杂的人格重新获得统一,不一定非得采取宗教的形式。从相信上帝到不信上帝,最后断然弃绝宗教生活,从而获得统一人格者,亦不是没有先例。然而,宗教皈依与其他形式不同。詹姆斯的所谓“皈依”意味着再生或新生,个人由此确信,分裂的自我完全被征服,达到统一。自我的转变实质上意味着建立一个主导目标,驱逐所有对手,成为个人能力的“习惯中心”。用詹姆斯的话说:“原来处于意识边缘的宗教观念,现在占据了中心位置,而且,宗教目标构成他能力的习惯中心。” 这个过程中,皈依者现时的罪感与希冀新生活的理想是皈依的两个基本因素。所有皈依都包含这两个因素。不过,哪个因素占据主导地位,将导致不同的皈依类型。这是就获取心理结果的方式而言。如同回忆名字:“通常,你竭力搜索,在脑海里浏览与这个名字相关的地方、人和物。但是,这种努力常常无效:你觉得,好像用力越多,希望反而越少,名字似乎被堵塞了,朝那个方向施加压力,只能使它更难想出来。相反的方法则经常奏效。完全放弃努力,考虑完全不同的事情,半个小时,忘记的名字浮现出来,在你的脑海里漫游,正如爱默生所说,它是那么漫不经心,好像根本没有邀请它。心灵内部隐含的某个过程从努力开始,努力停止后继续进行,结果就好像是自发产生的。” 努力搜索的过程是自觉的,放弃而后获取则是不自觉的。皈依历史中亦有类似的两种方式,詹姆斯分别称作“有意的类型”与“屈从的类型”。前者在于一点一滴地建构,形成一套新的道德和精神习惯。当然,也有一些临界点,达到临界点,前进的速度便突然加剧。后者在于放弃个人的意志,事实表明,除非个人停止抵抗,停止按照自己的意愿努力,否则,解脱永远不会来临。即便有意的类型,其最后一步也必须留给屈从。因为运用个人的意志,就是停留在原来的生活领域,注重的依然是不完全的自我。若获得新生,“他必须放松,也就是说,他必须依赖那个支撑正义的伟大力量,让它按自己的方式完成它已开始的工作,而这种力量,正是从人的本心喷涌而出的……从这种观点看,所谓屈从行为,就是让自我进入新的生活,成为新人格的中心,以前认作自我的客观真理,现在则从内部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人的绝境便是上帝的机会。从人们的皈依的事例中,可以看到人的宗教需求,看到人对宗教如何形成深刻的洞见和感悟。 从“圣徒性”一讲开始,詹姆斯从描述个人的宗教类型转而描述宗教经验的结果,即宗教经验对经验者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将个人具体的宗教经验置于整个人生的广阔背景。詹姆斯通过圣徒的实例表明,皈依的直接结果是平和与安宁,领受神灵的恩典,将自身全部奉献给神,从而获得真正的幸福。为一切宗教所共有的圣徒性,其基本特征有四:(1)感觉过着一种更广阔的生活,超越尘世微末的私利;确信存在着一种理想力量,不仅是理智的,似乎也是可感的。(2)感觉理想力量与我们自己的生活是连续的,亲密无间,并心甘情愿为理想的力量所支配。(3)极度的兴奋与自由,好像约束自我的界限熔化了。(4)有关非我的要求,情绪中心转向慈爱与和谐,转向“是,是”,而远离“不”。 这些圣徒生活的特性是皈依的结果,是心灵得到净化的标志,源于个人自觉地屈从于神,奉献给神。圣徒完全牺牲掉自我,从而换取生活的幸福。此幸福并非尘世的享乐,而是实践中的禁欲、苦行、纯洁与慈善。当他放弃自己的意志,把自己全部交给神灵安排时,便相信神的旨意,相信对他人要有仁慈之心,并付诸具体行为。 问题在于如何评价这些圣徒品性和行为,用什么标准进行评价。詹姆斯的回答是:“我试图用常识检验圣徒性,借助人类的标准去判定,宗教生活能在多大程度上尊奉为一种理想的人类活动。假如能够尊奉,那么凡激发宗教生活的神学信仰,便在这个程度内是可信的。否则,就不可信。所有这些,仅仅指涉人的行事原则。它只是人类事务的不适者消亡,人类事务的最适者生存,并将这个原则用于宗教信仰。假如我们不带偏见地正视历史,那就必须承认,最终没有任何宗教曾以其他的方式被建立或被证实。宗教始终在证实自己;宗教始终要满足它们时代盛行的各种生活需要。倘若它们过分侵害其他需要,或者,倘若新产生的其他信仰比它们更好地满足同样需求,那么,先前的宗教便被取而代之。” 詹姆斯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人们重视自己内心经验和常识的呼声,摈弃抽象的教义或原则。倘若从这一点出发,圣徒性必然揭示人性中美好的东西,必然证明宗教信仰的生活功用。圣徒的偏激性格的确有悖常人的习惯,让人望而生畏。但是,常人之所以觉得偏激或过分,完全是因为环境使然:那是因为圣徒稀少,多数人与圣徒正相反对,在这种环境里,圣徒行为必然显得不合时宜。圣徒生活的偏激并不说明圣徒性格本身荒谬。恰恰相反,圣徒的生活方式正是人类未来的预言家。正如詹姆斯所说:“一切圣徒具备的人类慈善,以及有些圣徒的过度,都是真正创造性的社会力量,试图将原本只是可能的某种美德变为现实。圣徒是善良的创作者,是善良的添加者。人类灵魂的发展潜力深不可测。” 从圣徒的怪异性格中,可以看到人类应当追求的理想美德和美好生活。不合时宜的圣徒用不合时宜的言行使环境得以改善,并促使许多人皈依,从而有效地激励善良,缓慢地将世俗秩序转变为天国的秩序。 詹姆斯对宗教生活的描述在“神秘主义”的几节讲演达到高潮,不仅更深入地展现个人宗教经验的特征,而且揭示了全部宗教经验所依赖的前提。詹姆斯明确指出:“个人的宗教经验,其根源和中心,在于神秘的意识状态。” 他在致蓝金(rankin)的信里说:“一切宗教的母亲之海(mother sea)和源头在于个人的神秘经验,这里‘神秘的’一词取广义。” 詹姆斯所谓的神秘经验有主要四个主要标志:(1)不可言说性(ineffability);(2)可知性(noetic quality);(3)暂时性(transiency);(4)被动性(passivity)。 一句话,神秘经验的发生尽管也需要先前的酝酿,具有一定的秩序,但神秘经验仅为经验者所感受,而且经验者本人并非产生神秘经验的原因。自然界的某些方面似乎具有特殊力量,能够唤起这种神秘经验,但是,它仅为经验者所知晓,却无法传达给其他人。不可言传性是一切神秘主义的精髓。问题在于,神秘经验作为宗教经验的源泉,其权威性能否为人们所认同;神秘主义能否保证,它所倾向的二次生、超自然的对象以及泛神论都是真实的?詹姆斯的回答分三个部分:“1.神秘状态得到充分发展之时,通常是而且有权利成为绝对权威,完全支配经验它们的那些个体。2.神秘状态无权强迫外人承担义务,让他们毫无批判地接受它们的启示。3.神秘状态打垮了非神秘或理性意识的权威,这些权威仅仅建立在理智和感官的基础上。神秘状态表明,理性意识只是意识的一个种类。它们揭示其他真理的可能性:为了维持生命,我们内心事物总会对神秘状态做出反应,因此,我们可以自由地继续相信这种真理。” 并不是说理性没有权威,而是说,在宗教信仰的事务上,理性的论证都是第二位的,次生的,“感受才是宗教更深刻的根源”。信仰是人生的依靠。如果一个人经历的神秘经验是他赖以生活的力量,我们其他人有什么权利命令他按照另一种方式生活?即便我们把他关进疯人院之类的地方,其结果非但无法改变他的信念,反而迫使他更顽固地坚持自己的信念。神秘经验与理性认知都具有人性的深刻根源,二者只有互补,才能使人生更为协调,更为健康。这意味着宗教不仅是人生的重要功能,甚至比理智更本源。 詹姆斯最后总结说:“我们所看到的宗教生活的特性,应该包括以下几个信条:1.可见世界是更广阔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前者的主要意义是从后者获得的;2.与这个更高的世界达成融洽或和谐的关系,是我们的真正目的;3.祈祷或与世界精神——这个精神无论是‘上帝’,还是‘法则’——的内心交感,是产生实际作用的过程,精神能量在现象世界流动并引发结果,无论心理的还是物质的;宗教也包含以下心理特性:4.一种新的热情像天赐的礼物一样进入生活,其形式或者是感情的迷恋,或者激发真诚和英雄气概;5.安全的保障与平和的性情,而且,在与他人的关系上,友爱的情感占优势。” 人的宗教经验来源于人的欲望和需要,宗教在人的生活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因而,将人称作“宗教的动物”,并无丝毫过分。 三、《种种》与詹姆斯的哲学 读者在读到最后几讲时或许会产生疑问:詹姆斯强调宗教经验的优先地位,将哲学与神学放在次生地位,强调“经验”而反对“哲学”,难道他的论述不是以某种哲学为背景?尽管我们前面将他所反对的“哲学”限制在“绝对主义”的范围,然而,詹姆斯在《种种》中不是分明反对从某种既定的理性原则出发解释宗教的性质吗?《种种》与詹姆斯的哲学究竟是什么关系,占据什么地位? 以上问题的解决至关重要,因为它们直接影响读者对《种种》的理解。按照前面所引的蓝伯斯的看法,《种种》一书背后隐含着詹姆斯的整个哲学体系,要正确理解《种种》,必须从这种哲学背景出发。蓝伯斯的说法有一定道理。詹姆斯的《种种》的确根植于他那深厚的哲学土壤。不过,应该指出的是,詹姆斯的哲学尽管也有许多命题和原则,但是,那些东西并非哲学的目的,而是手段。更确切说,他的哲学无非提供一架阶梯,帮助人们进入或得以展开自己的经验世界。阶梯本身并不进入个人的经验。如同教授气功者,他告诉听众如何发功的理论只是一种门径,并非气功本身。教授者不过是给听众指点道路,实际地走路并达到目的地还须听众本人身体力行,无人可以替代。个人的发功过程才是真正的气功;经验者本人的经验过程才是真正的经验。这种性质正是詹姆斯哲学的独到之处。认识到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詹姆斯为什么反对从某种既定原则出发解释宗教的性质了。 如果说,詹姆斯哲学是提供阶梯让人们展开自己的经验世界,《种种》是引导读者去领略宗教经验,那么,詹姆斯哲学与《种种》的关系便转换为经验与宗教经验的关系。既然神秘经验是宗教经验的根源,上述关系自然可以通过神秘经验加以理解。 巴尔那德(g. w. barnard)认为,神秘经验除了不可言说性、可知性质、暂时性和被动性四个特征之外,在詹姆斯的论述背后,实际隐藏着另一个没有明说的定义,即“神秘经验是经验到与超自然的实在相接触,力量强大,改天换地,并包含个人的理解”。 巴尔那德的看法是正确的,这正是从詹姆斯哲学背景理解神秘经验的结果。如果说,四特征更多的是描述神秘经验的外部形态,巴尔那德的“隐藏”定义则试图透过这四个特征揭示神秘经验的性质和内容。该定义有两点特别值得注意。 (1)强调神秘经验的“经验”性质。这不是同义反复,而是要说明神秘经验是日常意识状态的扩展,是一个完整的意识状态。按照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意识是一个不间断的流,是一个场。但这“一”中有“多”,不同时刻的意识状态范围有很大差别,意识场周围的模糊边缘时大时小。日常意识的注意通常是有限的,这种注意的视野勾勒出意识的边界,似乎在界外有个潜意识领域。事实上,意识场的边缘始终模糊不清,边缘的内容不时进入意识的视野。也就是说,意识的范围在扩大。我们不知道意识最后能够扩大到什么程度,但我们确实知道,某些时候界外的内容进入意识的视野,构成统一的意识状态。神秘经验就是这种意识状态,就是意识场的扩展。从这个角度看,神秘经验与日常经验在性质上没有根本区别,只是范围的大小有所不同。詹姆斯曾经通过麻醉状态证明这一点。他说:“我们正常的清醒意识,即我们所谓的‘理性意识’,只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在这个意识周围,还有完全不同的潜在的意识形式,仅仅由于一层薄幕将它与它们隔离。我们可以一辈子不觉察它们的存在,但是,倘若有必要的刺激,它们将一触即发,完全呈现,表现为某种确定的心理状态,或许在某个地方具有自己的应用场所和选用范围。” 就经验性质而言,“潜在的意识”更根本,更贴近源始状态,更能体现经验的本来面目。或者说,这种状态的经验才是完全意义的经验。进入这种经验,意味着面对无限的可能,进入暧昧不明的复杂关系,憧憬幸福而高尚的生活。个人的意识觉得为巨大的力量所推动,所改变,尽管不可言传,却是实实在在的经验。不难看出,只有在经验的基础上,只有根据彻底经验主义,才能理解神秘主义,才能更好地解释神秘经验。正如詹姆斯指出的:“理性在我们的其他许多经验上起作用,甚至对我们的心理经验发生作用,但决不会在这些特殊的宗教经验现实地发生之前,将它们推导出来。……宗教经验一旦现实地产生并给与,在接受者的眼里,宇宙万物的范围将大大扩展。宗教经验暗示,我们的自然经验,我们严格的道德经验和慎行经验,恐怕都不过是真正的人类经验的一个片断。宗教经验模糊了自然的轮廓,开拓了最为奇怪的可能性和视野。” 神秘经验的效用不纯粹是解释世界,或主要不是为了解释世界,而是为了使经验者获得“救赎”。按照詹姆斯的看法,尽管神秘状态否认用语言描述自身,但是,它们确实蕴含或支持一种相当明确的趋向,即看到生活的希望。神秘经验鼓励经验者“出世”,至少怀有出世的愿望,以脱离或缓解现世的苦难。这种“救赎”之感实际上指向一个“他者”,这正是我们应该注意的第二点。 (2)神秘经验让经验者遇见一个具有权威的超自然的“他者”。这实际上指神秘经验的内容。其实,就生理和心理机制而言,经验没有“宗教的”与“非宗教的”之分,我们说一种情绪或经验是“宗教的”,完全取决于经验的对象。所以,詹姆斯说:“宗教的爱情只是人的自然爱情指向宗教的对象;宗教的恐惧只是对‘交往’的一般恐惧,就是说,神明报应的观念可以激动人心,使人的胸部产生普通的震颤;宗教的敬畏就是我们身体的战栗,其感觉如同我们黄昏时留在林莽之中,或是在山峡之间,不过这次,是由于我们想到超自然的关系。对宗教徒的生活发生作用的种种情操,都有类似的情形。宗教情绪是具体的心理状态,即一种感受加一种特殊的对象,因此,当然是与其他具体情绪截然有别的心理状态。但是,我们并没有理由假定,存在一个单纯而抽象的‘宗教情绪’,其本身是一个独特的基本心理感情,毫无例外地出现在每一个宗教经验中……因此,似乎并没有一种基本的宗教情绪,只有共同的情绪仓库,可以为宗教对象所利用……” 詹姆斯想透过个人动态的心理生活揭示神秘的对象,即宗教对象。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詹姆斯认为,神秘经验并不展示任何一种“本质”,只是表现出一些特征。也就是说,只能从形态上加以描述。 詹姆斯所说的“神秘对象”,可以通过加拿大精神病医生巴克(r. m. bucke)所描述的“宇宙意识”(cosmic consciousness)窥见一二。巴克说:“宇宙意识的特征,是对宇宙的意识,即意识到宇宙的生命和秩序。伴随着宇宙意识,理智得到开启,单单籍此便将这个人升到新的生存层面――使他几乎成为一个新种的一员。……与这些同来的,还有所谓不朽之感,即永生的意识,不是相信他将来会不朽,而是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朽。” 这种不朽之感意味着人与“宇宙”的界限已经打破,人与“绝对”融为一体。这种状态迫使经验者惊呼:“上帝就在这里!”经验者觉得自己已经消失,逐渐溶化在上帝的无边海洋之中。詹姆斯借用波墨(jacob boehme)的话说:“当你完全脱离了造物和有形之物……你对所有的自然和造物来说,就成为虚无,于是,你进入那个永恒的一,即上帝本身……灵魂在这里说:‘我一无所有’,因为我完全被剥夺,赤身裸体;‘我无所事事’,因为我没有任何权力,只能像水一样随波逐流;‘我是虚无’,因为我不过是存在(being)的一个影像,对我来说,唯独上帝才有‘我是’(i am)。因此,我缩进自己的虚无,将荣誉归于永恒的存在,自己无欲无念,以便让上帝在我内心随心所欲,成为我的上帝和一切事物。” 亲历神秘状态的经验者不能不相信,自己与一个更大更广的实在整体有着密切的接续关系。这种关系为他开辟一个新领域,使他觉得为一种超越的力量所把捉。作为个体,经验者不过是这个神圣统一体的一个元素。“宇宙意识”带来一种新的“实在”的信息,这种“实在”为宗教信徒称作“上帝”。 因此,神秘经验的核心内容就是与这种神圣生活的连续感。经验者意识到,心灵的“这个更高部分接续着同一性质的‘more’(还有),在他以外的宇宙发生作用,而且,他能够与那个‘more’保持有效的联系,一旦他的低级部分即将在灾难中分崩离析,那个‘more’便采用一种形式,使他能够搭乘,得以自救”。 这种more的拯救功能事实上相当于宗教的救赎作用,因此,more指向神明,指向上帝。 通过神秘经验与一般经验的关系,我们可以断定,詹姆斯的《种种》是其思想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可或缺。假如将彻底经验主义看作詹姆斯哲学体系的核心, 那么,《种种》的理论背景便是彻底经验主义,必须借助后者才能完全理解前者;反之,假如没有《种种》对宗教经验的全面考察,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亦是不完整的。 以上文字,尽管得自笔者数年的阅读、翻译和研究,但仍不过为一管之见,其意图无非是帮助读者走近《种种》,理解《种种》。倘若读者通过这篇文字能够由此及彼,亲自披览《种种》,那实在是笔者的最大心愿。相信读者定会跟随詹姆斯的思路,进入川流不息、丰富多彩的经验之流,领略宗教体验的种种奥秘。倘若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心领神会,颇出心得,形成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并且不吝赐教,对笔者的文字和译文提出批评和建议,那更是笔者的荣幸。真正的学术不是在吹捧或诋毁中发展,而是在批评、切磋和争论中发展。 [
作者: (英)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著;贾可春译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2010
简介:《心的分析》内容简介:罗素是现代英国著名的逻辑学家、数学家、哲学家、文学家及社会活动家。在哲学上,他是分析哲学、语言哲学及新实在论的创始人。在其哲学生涯的最初时期,罗素受当时的英国新黑格尔主义代表布拉德雷及麦克塔加特的影响,对黑格尔哲学抱有好感,相信内在关系说及真理一元论。但后来在另一位英国哲学家摩尔(也曾信奉德国唯心论)的带领下,从1898年开始,他逐步摆脱了新黑格尔主义的影响,并与后者一道创立了英国新实在论哲学。罗素的新实在论哲学,坚持外在关系说及与之相关的多元论,而反对内在关系说及与之相关的一元论,并认为心、物、共相及个体都是世界的终极实体。这种新实在论哲学的基本立场比较集中地体现在他于1912年出版的《哲学问题》一书中。此书出版后不久,罗素就着手写一部知识论问题的著作,原计划完成的这本著作的基本立场仍然是实在论的。
Gesammelte Werke.2,Wahrheit und Methode:Erganzungen Register
作者: (德)汉斯-格奥尔格·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著;洪汉鼎译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2010
简介: 《诠释学·真理与方法(1~2)(修订译本)(套装全2册)》内容简介:这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我感到极大的满意,我能在您访问海德堡期间与您认识,这对于我来说至今还是一件很罕见的事,一位像您这样很了解德国哲学的人曾把我自己的一些思考想法对您自己的国人开启。 的确,我自己很了解人们彼此进行交往和联系的活生生的话语的优越性。但是在这样一个远方的并具有古老文化的国度,尽管我的先辈康德、黑格尔、尼采和海德格尔的全集尚未完成,我自己的思想却能介绍给生生不息的中国文化,这确是一种荣幸。 我们深刻地感到一种毕生的使命,这一使命我们为了文人类文化的共同未来必须完成。
作者: (法)萨特著;陈宣良等译
简介:本书出版于1943年,此书的出版宣告了作为哲学家的萨特的诞生,他开始运用自己独立的思想观点和哲学词语述说他对世界的理解。这部著作的确具有独特价值,它是自黑格尔以来新的精神现象学。萨特终于找到了解决自己根本难题的哲学,那不是任何一种现成的哲学思想,而是他自己经过十年探索得出来的。
作者: (德)黑格尔 原著,裴瑞雪 译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2013-3-1
简介: 黑格尔认为哲学的目的在于寻求真理,这是一条极艰难的道路,唯有依靠正确的方法(即辩证法)才能顺利前进。批判不可知论。批判抽象的知性概念。强调哲学以绝对为研究对象,哲学的历史就是发现关于绝对的思想的历史。强调哲学与宗教在真理问题上的一致性。强调哲学与时代的联系,但把一切归结到理念上去,露骨地表现出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 他认为寻求真理的道路是极其艰难的,但这是一件最有价值的事。要想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不迷途,不陷入虚幻,就必须具有正确的方法(即辩证法),因而只有辩证法才能够正确地规范思想,才能够把握思想的实质。黑格尔认为,正确的方法对绝对精神来说,并不是从外面加上去的,而是绝对精神的一种本性。黑格尔认为,绝对精神是最自由、最万能的了,它不受任何限制,一切都始于它而又终于它。这当然只不过是黑格尔的一种唯心主义臆造,企图以神秘的绝对精神来代替人和自然界之间的现实的联系。 黑格尔认为,在哲学上看不到矛盾的存在,或把矛盾看成是绝对对立的,都是不对的。他认为,不论是概念和事物,没有不存在内在矛盾的,即便是在理智和宗教之间,天赋人权和国家之间,事实上也都有其内在矛盾。对矛盾视而不见或企图粉饰矛盾的人,把矛盾看成是不合理的,豈不知他们的这种看法才是不合理的。另外,黑格尔认为,把哲学与感官经验、法律、宗教,看成是绝对对立的,也是一种很坏的成见。哲学不仅反对感官经验、法律、宗教,并且还肩负着说服他们的责任。哲学与感官经验、法律、宗教的结合,如同和自然,历史,艺术的结合一样,不仅使哲学丰富的自身的内容,并且使被结合的方面也显示出它们是理念的一部分。过去哲学和上述各方面之间的冲突,是哲学自身之过,即哲学失去了它那强有力的思辩能力,自缚在死极的范畴之中。本来范畴是为哲学服务的,结果变成了哲学依赖于范畴。总之,黑格尔认为,形而上学脱离了它固有的性格,丧失了它应有的作用。 黑格尔认为,使哲学陷入死胡同的形而上学,倒也有它的一个很重要的消极结果,即它证明了单凭抽象的知识范畴(即形而上学的概念)是达不到真理的。换句话说,只有思辩范畴(即辩证法的概念)才能真正打开真理的大门。黑格尔认为,如果从消极方面来看这种消极结果,便会陷到信仰主义或不可知论的泥坑里去,因为在他们看来,既然有限范畴说明不可无限,可见客观知识是不可能的。黑格尔认为,不可知论是最要不得的一种信念了,因为它可以证明这个,证明那个,就是不能证明真理是可知的。哲学在不可知论者的手里,遭遇着最恶劣的命运。黑格尔认为,为了挽救哲学,必须对过去的哲学进行彻底的批判,因此“小逻辑”比“大逻辑”增加了思想对客观性的三种态度,这一部分便是对形而上学经验主义、批判主义和信仰主义的系统批判,其中尤其着重对批判主义(即康德哲学)的批判。 黑格尔认为,反思(即反复思考)是哲学的认识方式,要思考就离不开范畴,问题是用形而上学的范畴还是用辩证法的范畴。黑格尔认为,形而上学的范畴具有很大的主观性和片面性,它不能充分、正确地把握理念,用形而上学的范畴去把握理念必然要陷到矛盾的状态,象康德关于四种二律背反的证明那样(参看第十八节)。因此,黑格尔的结论是,必须比较高的思想方式来代替较低的思想方式,以辩证的范畴来代替形而上学的范畴。 黑格尔认为,形而上学要求抽象的同一,辩证法要求个体的同一,这乃是两者最根本的差别。他认为,在抽象的同一里要“是”就绝对的“是”,要“否”就绝对的“否”,这可说是最坏的一种同一了,在具体的同一里,“是”与“否”却辩证地联系在一起,可说是“既是又否”。这种具体的同一性乃是理念所具有的。因此从抽象的同一观点(即形而上学的观点)出发,对理念(在黑格尔看来即真理)只能是格格不入的。黑格尔用一个浅显的例子来说明抽象的同一的主观性和片面性,他说假如有一个人自称他相信上帝是天与地的创造主,而另外一个人却孤立地抓住其中的一点加以推论,硬说那个人只相信上帝为天的创造主,而不相信上帝是地的创造主,我们对这个断章取义的人一定会感到奇怪。黑格尔认为,在评论一种哲学学说上也常有类似的奇怪事情,例如以斯宾诺莎的哲学为例来说,如果只孤立地来看他把神仅说的本体而不是主体或精神,以及他强调人与神的区别,确定不能令人满意。可是,假日如我们再注意一下他关于人和本体的关系以及善与恶的区别等观点,那么,我们便会看出他的高尚道德观完全是以对神的爱为原则的,这又不能不对他有所敬佩。应该说,黑格尔这里所提倡的观察问题要作全面分析,不要只孤立地看一个方面,自然是对的,值得重视。但是,他从唯心主义立场出发,对斯宾诺莎哲学所表示的不满和敬佩,却是值不得重视的。黑格尔认为,许多人对思辩哲学的责难,缺乏起码的公正态度,就是由于他们不想认真对待事实,不去作全面分析,而以其主观,片面之见,硬加到思辩哲学身上。 黑格尔认为,绝对就是研究哲学的对象,哲学的历史就是发现关于绝对的思想的历史。他强调必须以历史主义的观点来研究哲学,决不可能把不属于古人的思想,便加到古人的身上。这鲜明地表示他的哲学体系是唯心主义的,但同时又贯彻着历史主义的观点。 黑格尔认为,哲学和宗教都是意识的一种形态,因此二者实质上是一样的。他认为,只要宗教有其信仰和教义,就表示宗教和真理分不开,因而和寻求真理的哲学也就分不开。他反对从形而上学观点出发,把哲学与宗教看成是互相排斥的,或仅仅看成是一种外在的联系。他更反对这样一种看法,即认为宗教可以不要哲学,而哲学却不可没有宗教。 黑格尔认为,哲学和它的时代是分不开的,并且是为看满足时代需要的,至于哲学能否实现这一任务以及实现到何种程度,这要看哲学能否真正提示理念以及它所揭示的程度了。
作者: 田智,罗俐琳著
出版社: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
简介: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 1872-1970)20世纪的哲学巨匠。1872年5月18日牛于英国寨埠头城。1890年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并取得数学奖学金,1893年(三年级)时转学哲学,1894年从剑桥大学毕业并取得哲学学位。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定居美国。1950年6月获得英国国王乔治六世颁发的“荣誉勋章”。1950年12月获诺贝尔文学奖。1960年,获丹麦索宁奖。1964年建立“罗素和平基金会”。1970年2月2日与世长辞,享年98岁。 伯特兰·罗素一生几乎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他领略过黄昏时分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柔而晚霞,品尝过铁窗风味和夫去自由的苦楚,也曾为人类的自由和幸福而奔走呼号,可谓饱经沧桑……。他作为哲学家、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在一个动荡不安的险恶世纪中,以其非凡的人格魅力,卓越的才智和罕见的活动,在学术领域和社会领域里做出了重大贡献,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一串串闪光的脚印。 与通常的隐居书斋脱离世事的纯学者不同,罗素是一个具有强烈社会关怀的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他终其一生热衷于政治活动和社会事物,并且撰写了大量关于政治和社会方面的著作。他的胸怀充满正义、良知、睿智、温情。 罗素兼有学者和社会活动家的双重身份,以追求真理和正义为终生职志。作为哲学家,池的思想大致经历厂绝对唯心主义、逻辑原子论、新实在论、中立一元论等几个阶段。他的主要贡献是在数理逻辑方面,他由数理逻辑出发,建立起来的逻辑原子论和新实在论,使他成为现代分析哲学的创始人之一。在对真理的探索中,罗素从无门户之见,善于向各方面学习,善于自我省察,不断修进自己的观点。他的哲学是生活中的哲学,他关注生活、面对现实;关怀现实、面向社会。丰富的生活背景使得他的哲学没有流于书斋式,亦不至于流于游戏,非常有现实感,还具有绅士风度。 罗素一生著书多达七八十种,论文几千篇,广泛地涉及到哲学、数学、科学、伦理学、社会学、政治、教育、历史、宗教等诸多方面,享有“百科全书”式思想家之称。他的大部分著作都能把理论的深刻性和表达的通俗性结合起来,既有亚里士多德、黑格尔的思辨性,又有伏尔泰、达·芬奇作品的那种文采,其流畅清新的散文在美国文学中也享誉甚高。 终其一生,他性格和事业的最好写照是“三种单纯然而极其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那就是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寻求,对人类苦难痛彻肺腑的怜悯。”他还说,“爱情和知识把我向上导往天堂,但怜悯又总是把我带回人间。” 正如重新面对罗素需要智慧一样,处于全球化时代的我们需要各种各样的智慧,而在智慧的海洋中,罗素无疑是一盏明亮的灯,他有一双洞察“现实的慧眼”。无论其人生智慧、哲学智慧还是政治智慧对我们来说都是很有启发的。只要我们听一听他在三一学院墙内外的“高谈阔论”,瞧瞧那位叼着烟斗、目光深邃、白发如银的老人,看一看“滚热的马铃薯”……,感受一下生活中的哲人,我们就会觉得他无愧于一位多情的“独领世纪风骚的智者”。
黑格尔的观念论:自意识的满足:the satisfactions of self-consciousness
作者: (美) 罗伯特·皮平著
简介:有人也许已经指责:遵循黑格尔而强调统觉论题并从统觉论题开始,以这样的方式理解康德观念论,显然错失了第一批判对观念论更复杂也更广泛的论证。这样注意康德的自意识主题而几乎完全排除其余的做法,似乎公然忽视康德观念论的基础,即他的感性直观的观念形式论述。对康德来说,一种仅仅形式的或普通的逻辑与先验的逻辑之间的整体差异,就取决于是否运用纯粹直观来区分“实在的可能性”和仅仅逻辑的可能性,也就是区分一个对象的表象所必需的条件与一个思想正好要是一种可能的思想或表象所必需的条件。康德诚然主张,我们能够证明,要存在对象的表象或判断就必须有纯粹概念,但他显然也认为,我们要在这个论证上取得成功,只有通过提到我们碰巧具有的独特直观形式(尤其是通过提到我们的把握活动在时间上相继的本性)。康德回答他自己的先天综合问题,也就是思想如何能够成功地先天规定什么是不同于思想的,其核心在于他主张,我们能够以一种前概念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先天地表象出一切可能被直观的对象,也就是不同于思想或被给予思想的事物;他也主张存在有纯粹直观。这个想法不是一个特别清楚的想法,或按我在别的地方所主张的,不是一个成功的想法,”但这不应掩盖它在康德对他自己的观念论理解上的重要性。然而,正如我们将会见到的,除在耶拿时期著作的某些简短段落中以外,黑格尔从未以本应具有的详尽程度来处理这个论题,这一事实似乎严重地摧毁了任何主张他对康德的把握具有哲学洞见和哲学意义的说法。不过,在这点上,早在我们能够做出任何这样的判断之前,我们应该注意,黑格尔和康德之间存在争议的直观论题应该分为两个方面。第一个存在的问题是,为什么黑格尔认为康德不能够成功地捍卫他的非概念形式的感性直观观点,用它作为他的观念论论证中一个分立的要素。第二个存在的问题是,除了依赖被直观的对象的观念地位以外,康德关于思想形式作为“统觉形式”的论点本身是否可以说就导致了种种观念论的结论。正如我们在下一章将会见到的,对第一个问题的简单但起初却没什么帮助的回答是:费希特。正是费希特和他对康德的统觉和自发性的分析评论极大地影响了黑格尔在这一点上的看法,以至于他都很少承认[原文如此一译者注]这个论题或这一影响,虽然费希特论述的痕迹在黑格尔对康德的成熟反思中处处可见。因此,第一个问题的部分答案将取决于黑格尔怎样解读费希特的观念论一一尤其是费希特对康德的自发性的优先性的理解,以及为什么该理解使得在概念和直观之间不可能做出一种严格的区分。但是,这个答案部分也依赖于演绎、在我看来还尤其是第二版演绎的论证策略的细节。存在一些标志表明,黑格尔认为这种策略在运用纯粹直观来建立范畴的客观实在性时从内部崩溃了。从哲学的视点来看,重建黑格尔的立场就要在某种程度上论述为什么康德依赖纯粹直观这在黑格尔看来是不能让人满意的。据此,我在此给出一个简短的概要,概述黑格尔认为演绎所存在的“问题”,尤其纯粹直观在康德有关先天综合知识的主张中的角色问题。然后我提出一项关于统觉主张的一般观念论含义的讨论。当然,关于演绎存在着许多阐释。但是,与黑格尔相关的论题可以取自少数段落,其中多数都在第二版演绎中,尤其是在一些直接讨论纯粹直观和想象力的段落里,黑格尔曾明确提到,对他重述康德的策略也至关重要。但是,在这些段落中所产生的论题属于康德阐释中最具争议的论题。不过,我现在将会给出它们所产生的语境的大致背景。(我将力图避免先验演绎两个版本之间的关系这一复杂论题,也避免许多充满争论的阐释论题,只求提供一个论证概要,该概要与黑格尔相关,而鉴于篇幅有限,我认为相对康德的情况来说也算公平。)康德常常断言,在演绎的论证中起作用的核心概念是“经验的可能性”。他所谓“经验”,指的是经验性的知识,因而他意在考察我们形成关于世界的可能真或可能假的主张(“客观的”主张)这种能力所必需的条件。该可能性的核心之处在于我们“表象对象’’的能力(在第二版演绎中更常见的提法是我们的判断的能力)。对康德来说,任何一类经验都涉及这样一种认识能力,即便所说的那种经验是一个主体对他自己的心智状态(mentalstate)的“内在流”的经验,也不例外。甚至这样一个主体也在判断说,这样的状态是在那个秩序中“流动”。他也主张任何这样的表象能力都必定涉及统一一个杂多的能力,主张作为一个表象可算作一个对象的表象的充分条件的那种统一是“综合的”统一。这一主张转而又与康德在历史上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论点相联系,即,一个对象甚至一个心智状态的察觉,不能只是从具有或者直接内省一个心智状态的角度来理解。我们把心智状态的内在复杂性认定为同属于一个状态的能力,我们在诸直观的某个杂多中区别出哪些与哪些相属的能力,我们在有被直观的杂多中的一个对象以及许多其他对象在场时、正好把这些要素表象为关于那个对象的一个表象的诸多成分的能力,所有这些对康德来说都指证出这种必要的综合的能力。
Hegel’s dialectical-speculative concept of genuine infinity
作者: 刘哲著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简介: 汉语学界20世纪80年代初提出了“告别黑格尔,回到康德”的要求。 然而,近几十年来国际学术的发展则呈现出另外一番景象,与汉语学界的 哲学研究进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60年代起,黑格尔哲学在德语和英语 世界都呈现出大规模复兴的态势,而且,康德哲学的研究进程总是与黑格 尔哲学研究进程彼此相伴。与这样的国际学术背景相比,“告别黑格尔, 回到康德”的要求显得异乎寻常。虽然近年来黑格尔著作的大规模汉译工 作也在筹划和进行当中,但汉语学界对黑格尔哲学乃至整个德国古典哲学 的研究还未能从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国际学术进展中充分汲取必要的研究 和反思资源。 在本书中,作者从康德的自由概念出发,在分析费希特对纯粹自我意 识结构之探索的基础上,论述了黑格尔的真无限概念。作者依赖与纯粹自 我意识的关联,证明了无限性概念构成了黑格尔思辨唯心论的基础性概念 ;并进一步指出,在黑格尔的《逻辑学》中,无限概念并不是一个我们能 够把握全部实在的特殊立场,而是规定着我们思考的本质;而真无限则揭 示出了作为黑格尔哲学终极基础的人类理性的自由。
作者: 邓晓芒著
出版社: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简介:黑格尔的哲学有三个主要特点,体现出他跟其他哲学家,包括跟他以后的哲学家的重要不同之处。第一个特点是他的能动的辩证法思想,这是它最突出的特点。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主要是一种能动性思想,也就是他在《精神现象学》导言里讲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实体理解为主体。实体就是我们通常讲的一个实在的东西,主体就是我们通常讲的这个东西的能动性。在黑格尔看来,如果一个东西真的是实体的话,那么它的主体,实体只不过是主体的能动性的一种表现而已。 第二个特点就是彻底的理性主义和逻辑主义。西方自古以来强调能动性的哲学家不少,喜欢用火来打比方的也不少,但他的能动性与其他哲学家都不同,他强调的是把它纳入纯粹理性的概念中,使它逻辑化,把能动性逻辑化。 第三个特点建立在前两个特点之上,那就是逻辑、认识论和本体论“三统一”,在他那里这三者被 归结为一个东西。逻辑就是理性,通常讲的是形式逻辑,但是黑格尔的逻辑不是形式逻辑,它是认识论。所谓认识论就是它给你一个方法,一个认识结构,一条线索,你按照这条线索进行认识,才能把握真理。更多>>
Interpretation of justice in Marx’s vision
作者: 林进平著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简介: 本书通过对“正义”及其历史形态的厘定,考察了“正义”在马克思思 想历程中的遭遇,认为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之前,是一个正义的 追求者和思辨者,正义曾一度成为马克思解剖社会的理论武器,但经过一番 理论与现实的冲突之后,马克思走上了对自由主义正义观进行反思和批判之 路,这条反思和批判之路的起点就是《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在这条批判和 反思之路上,马克思做了两种批判——内在批判与外在批判。在内在批判时 期,也就是《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至《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时期,马克 思依据历史精神,把建立在自然权利基础上的自由主义正义还原为建立在市 民社会的市民权利基础上的正义,并步步推进,把自由主义正义还原为建立 在人的异化和私有财产的基础之上,并最终把自由主义正义还原为建立在异 化劳动的基础之上,进而揭示了自由主义正义的内在悖谬。而在外在批判时 期,即《德意志意识形态》之后的时期,马克思从社会物质生产这一角度解 构了正义。由此得出:(1)正义是社会生产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一个 历史范畴;(2)社会物质生产的结构和发展决定了正义的范式和内容的演变 ;(3)正义实质上是在物质生产中占支配地位的阶级的利益的表现;(4)是生 产决定分配,而不是正义决定分配。因此,分配正义的问题不可能通过正义 或分配而得到根本解决,要根本解决分配正义的问题只能通过变革生产方式 。归根结底,是社会的物质生产决定正义,而不是相反。
Enzyklopadie der Philosophischen Wissenschaften im Grundrisse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简介:“世纪文库”。“世纪文库”定位于出版高质量的优秀学术图书,特别是已获定评价的中外学术经典。“文库”分两大类,即著作类与译作类。“文库”将涉及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如哲学、史学、文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政治学、法学、教育学、语言学,等等。
作者: 阎孟伟著
出版社:武汉大学出版社,2011
简介: 本书把马克思的哲学称为实践哲学。这当然不是什么新奇的观点,但这是我经过慎重的思考之后才提出的称谓。马克思的确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哲学家。从他献身于哲学的那一天起,他对哲学的总体理解就已经脱出传统哲学的俗套。他在1842年写的《(科隆日报)第179号的社论》中就这样说:“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因此,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时代:那时哲学不仅在内部通过自己的内容,而且在外部通过自己的表现,同自己时代的?实世界接触并相互作用。那时,哲学不再是同其他各特定体系相对的特定体系,而变成面对世界的一般哲学,变成当代世界的哲学。”我相信,马克思的这段话代表了他贯彻终身的哲学精神。正是基于这种精神,马克思对当时“喜欢幽静孤寂、闭关自守并醉心于淡漠的自我直观”的德国哲学非常不满,强调哲学自我意识是“本身自由的理论的精神”。作为一种意志力量,哲学必然要同外部世界发生关系,变成一种实践力量。哲学与世界的相互作用,一方面使哲学不断纠正自身内在的缺点和缺陷,另一方面也使世界不断合理化,从而整个历史进程就是哲学实践的结果?正是出于对哲学和世界的关系的这种理解,马克思从他一开始登上学术舞台的时候,就对构建形而上学公理体系的哲学没有太大的兴趣,而是更注重哲学与世界的相互作用:因此,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称为一种实践哲学,就是因为它同那种通过“纯思”来构建理论体系的“纯粹哲学”殊属不同,是一种真正体现实践意志的哲学。它的目标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最根本的,就是要把人从受压迫、受剥削、受奴役的社会关系或社会制度中解放出来、或者说消灭这种社会关系,达到一种“人的高度的革命”。由此,我们可以理解,马克思实践哲学的形成不是从概念.的演?开始的,也不是从直观的感性经验开始的,而是从对现存社会的政治批判开始的。正是这种政治批判的不断推进使马克思认识到,以黑格尔为代表的思辨唯心主义和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直观唯物主义根本不可能担当起使世界革命化的历史责任。为此,马克思不能不从哲学本体论上彻底颠覆旧哲学的传统。
作者: 夏基松著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简介:本书第二版对现代西方哲学的最新情况和最新特点补充了相关的内容,既重视自黑格尔以来对现代西方哲学有重大影响的哲学流派和哲学家的观点的介绍,又重视近几十年来特别是近十余年来出现的对当今世界和我国学术界有重大影响的新流派、哲学家的思想和观点的研究和述评,对后现代哲学的内容和理论特点,作了详细的介绍和述评。本书在体系和结构的安排上,既重视了对现代西方哲学的各个流派和哲学家的分别论述,又重视各流派与哲学家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彼此影响,揭示了现代西方哲学100多年来发展过程中阶段性与系统性的辩证结合,体现了历史与逻辑的统一。本书的论述坚持了科学的、实事求是的学术态度,防止简单化的方法和教条式的态度,对西方的哲学学术问题,既不盲目肯定,也不粗暴否定,引导读者充分发挥自主性,启发读者独立思考。第二版更好地体现了本学科领域的新情况、新成果,同时保持了该著作文字流畅、逻辑清晰的特点,不仅适合高等学校文科有关专业本科生阅读学习,对理工类的硕士、博士生及一般读者获得人文知识,扩展知识面,也有很好的参考价值。
作者: 孙云宽著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2010
简介: 《学术新视野:黑格尔悲剧理论研究》内容简介:孙云宽博士的学位论文即将出版,这是孙云宽学术生涯的一件大事,我对他表示祝贺。小孙是安徽大学哲学系岳介先教授的硕士生,2004年到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跟随我攻读博士学位,2007年毕业获得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选题是在硕士论文基础上做的,岳老师在其中倾注了心血。应该讲对于黑格尔悲剧的研究不是一个新的课题,但像孙云宽这样集中进行研究并从西方悲剧理论史的背景下进行研究还是不多的,也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主要是将黑格尔悲剧理论放在当时德国文化历史的语境中进行研究,认真地阐释了黑格尔悲剧产生的历史文化原因,使得人们能够在更加坚实的历史文化基础上理解其悲剧思想。同时,《学术新视野:黑格尔悲剧理论研究》还从西方悲剧理论发展史中对黑格尔悲剧观进行研究和阐释,有利于人们进一步深刻认识黑格尔悲剧理论的价值与意义。更加可贵的是论著还阐释了黑格尔悲剧理论的当代价值。总之这是一篇很有学术价值的论著,记录了孙云宽学术前进的步伐。
简介:L.费尔巴哈的宗教哲学著作。全书分3部分:《导论》,概述人和宗教的本质; 第一部分,论述宗教的人本学本质;第二部分,批判宗教的神学本质。书后附有费尔巴哈续写的解释、注释和引证。1841年在莱比锡首次出版。 费尔巴哈在这部著作中,从人本学唯物主义的立场出发,阐明了宗教神学的秘密,认为它实质上是人本学;分析批判了基督教及神学,批驳了G.W.F.黑格尔思辨哲学关于基督教的错误观点。 费尔巴哈在该书中指出,人是现实的感性存在,是自然的一部分。理性、意志和情感(爱)是人的本质,或人的本性。人的本质不仅是宗教的基础,也是宗教的对象。人对上帝的意识就是人对自己的意识,人对上帝的认识就是人对自己的认识;上帝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神学就是人本学。 费尔巴哈在该书中认为,上帝的全知全能和无所不在等等特性,只是人的本质的虚幻反映。宗教是人类的精神之梦,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他认为克服这一矛盾的途径就在于诉诸经验的法庭,把宗教颠倒了的东西重新颠倒过来。
Norman levine, divergent paths:Hegel in Marxism and Engelsism
作者: (美)莱文(Norman Levine)著;臧峰宇译
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简介: 《不同的路径:马克思主义与恩格斯主义中的黑格尔》出版于2006年,是预计出版三卷本丛书的第一卷,该书旨在研究从1836年到1883年马克思逝世这段时间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学术思想关系。《不同的路径:马克思主义与恩格斯主义中的黑格尔》主要关注马克思1841年的博士论文《德谟克里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我目前正在撰写该研究的第二卷《看不见的黑格尔》,计划今年完成,主要研究从1841年至1850年间马克思与黑格尔的关系。《不同的路径:马克思主义与恩格斯主义中的黑格尔》是我重塑马克思主义这项事业的最初阐述。该书第三章明确指出马克思从《逻辑学》中借用的黑格尔主义方法论范畴,而这些方法论的形式为马克思提供了他变革社会一经济研究范式所需要的逻辑工具。马克思转变了社会科学的解释原则。在这篇序言中,我将简要描述对马克思主义的重新分类,并指出马克思主要提供了关于社会科学的新哲学。
作者: (德)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著;熊伟,王庆节译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1996
简介:《形而上学导论》内容简介:海德格尔一生都是在讲形而上学。因而他讲形而上学常有深刻的分析,描述,甚至批评。也常有人主要因其批评竟认为需要蔑视形而上学。这也多少有助于理解为什么现在一般人干脆认为形而上学是与辩证法对立的概念。其实这根本不是海德格尔的想法。 海德格尔在一次讨论班上先引读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中的一段话:“近代哲学的原则并不是淳朴空疏的思维,而是面对着思维与自然的对立。精神与自然,思维与存在,乃是理念的两个无限的方面。”(见中译本第4卷第7页)然后指出“无限的方面”并不是由黑格尔任意提出来的没有意义的主张。有限是片面,无限是对片面的克服。例如一方面椅子作为单纯的对象被提出来,另一方面思这把椅子的意识被一同提出来,那么片面性就克服了。对什么东西的思与被思的东西,如果只是片面地,有限地被提出,就不是在双方的本质中被掌握到。
作者: 张文喜著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简介: 如果说,在有海德格尔之前,人们可以从柏拉图一笛卡儿一康德一黑格尔的线索来解读西方哲学,根据这一线索,马克思哲学的革命意义曾用“对黑格尔哲学的颠倒”这一“标准”说法矛以表明;在有海德格尔之后,就不得不通过海德格尔生述西方哲学史,海德格尔对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是理解马克思哲学不可多得的参考教材,我们在做马克思与海德格尔的勾联的工作时,看重的不仅是海德格尔对成克思思想传统解释的解蔽作用,而且更看看他所开启的视阈对马克思思想诠释的参照意义。当我们在今天这一特定的历史处境和语境中,论证何以要选择海德格尔哲学,以此作为说明与马克思哲学进行一种创造性对话的“文本”的必要性,实质上就是彰显该课题研究的意义的过程。
作者: (英)提摩太·贝维斯(Timothy Bewes)著;胡继华译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简介: 本书置身解政治化视野,反思“新英国病”,推进批判理论的当代化进程; 本书聚焦于犬儒主义与后现代性之间的关联,将文化研究的巨大理论潜能现实化; 本书在文学与哲学的对话之中展开政治伦理话题,对后现代性展开了有理有据的批判; 本书区分沉思的生活与行动的生活,对比活跃的生命与深度的精神,在狄德罗、黑格尔、本雅明、阿伦特等经典作家的精神之光的烛照下审视当今世界,揭示后现代政治的形而上学前提及其限度。